穆典可道:“起來吧,這里沒有外人,不必這么客氣。”
千羽道:“姑娘就是姑娘,有沒有人在,該行禮的,還是得行禮。”
穆典可笑了一下,也不勉強。千羽這個犟脾氣,怕是改不了了。
道:“請你來,是有件事想問你。我在酬四方遇到了鶴師的女兒黃鳳羚,一手銷魂手使得當真好,若非我有防備,只怕就叫她偷襲成了。我反襲她時,卻叫她躲了過去。這關竅我到現在都沒想明白。”
千羽有些詫異,憑穆典可的反應,絕少有人躲得過。而江陰焚日派素來以技擊見長,并未聽說過有過人身法。
問道:“姑娘當時用的什么武器?”
穆典可道:“鐮刀。譚上君的一把副鐮。”
“可在手上?”
穆典可示下,昭輝進屋取鐮刀去了。
昭陽在院里太陽足的地方支好了曬書架,穆典可抱著一大摞書走過去,迎著太陽光逐本攤開。
一頭及腰發垂下來,發梢在陽光照耀下閃著碎金光,像一道閃閃發亮的匹練。周身有暈,如煙籠霧繞,俞顯得氣韻縹緲起來。
昭輝取了鐮刀出來。
穆典可反身接來,往前走了兩三尺,背對千羽,道:“好了。”
語畢千羽騰身而起,體態當真是兇猛凌厲。化掌為刀,朝穆典可后頸砍了去。穆典可返身就是一刀。
千羽堪堪躲了過去。
一退三五丈,穩住身形,問道:“黃鳳羚比我剛才如何?”
穆典可道:“敏捷不如,速度相當。”
千羽又問:“你用了當時幾分力?”
穆典可道:“七分。”
千羽說道:“你用滿力試試。”
穆典可笑道:“師父還真要跟我比武了,我這還有一大摞書沒曬呢。”
千羽拉下臉:“你是怕我躲不過嗎?”
穆典可無奈,只好重又演示了一遍。這回用的是九分力,千羽仍然躲將過去,惱怒道:“讓你用滿力。”
飛身再來。穆典可揚手一揮,嗤啦,千羽腹部衣衫劃出一道細微口子,卻并未傷及到血肉。
千羽冷哼了一聲,道:“你的身法技巧都是我教的,你還怕我躲不過去。”
穆典可笑了笑。
千羽道:“如果你當時出刀是這種水準,黃鳳羚根本躲不過去。你確認當時是刀未及身,而不是她穿了軟甲之類的東西?”
穆典可道:“我連這都確認不了,你不是白教我了?”
從書堆里抽出薄薄一疊草紙訂成的冊子,伸手遞來,說道:“我總覺得那婆子的身法有些古怪,不像焚日派一脈的輕功。只是我當時背對著她,瞧不真切。我憑感覺畫了一些與她交手時的身形招式,你拿回去琢磨琢磨。”
她與黃鳳羚交手共三次,一次背對著她,還有兩次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地室里。只能憑風聲判斷,畫個大概。
千羽接過來翻了幾頁,瞧不出個所以然。卻也不敢大意,將冊子好生收了起來。
穆典可彎腰攤曬著書本,看似順口問了一句:“你手下那個耀辛,最近表現如何?”
千羽心中微凜,穆典可素來不愛過問各宮之事,大小事都是瞿涯和徐攸南在協同金雁塵打理。
但這不代表穆典可沒在盯著,她偶爾召見哪個宮的宮主,張嘴必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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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要害上。是以各宮都有些害怕她的召見。而叫她注意到的人,最后無一例外都消失了。
“耀辛有問題嗎?”
穆典可道:“阿雪今日說,地字宮的人擅長躲貓貓,正面交鋒遠不如你們天字宮的人。這話是他教的。”
千羽神色作怒,要知道金雁塵最忌諱的就是兩宮互相詆毀。耀辛這般羞辱地字宮,傳到金雁塵耳朵里,他少不得要落個管束不力,臭罵一頓那都是輕的。
穆典可先同他說,擺明是要替他遮掩了。
這點好歹他還是識的,說道:“多謝姑娘。”
穆典可淡淡道:“我能幫你遮一回,不能回回都幫你遮。聽徐攸南說,上兩個月,你們兩宮還因為口舌爭鋒之事打了一架,地字宮死了七八個人,你這邊也沒討著好?”
“確有其事。”
穆典可眼眸中有銳光閃過,俯身繼續翻書,道:“往常都好好的,怎么一到了中原,就都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千羽心思細敏,一聽就明白過來:“姑娘的意思是,有人教唆挑事?”
他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可是上次群斗事件,參與的人太多,個個情緒激動的,什么污糟話都往外蹦。也分不清誰說的輕一些,誰重一些,又是誰挑的頭。
法不責眾,全是花大力培育出來的精兵,總不能全都給辦了吧。
穆典可點頭:“也不是說耀辛就一定有問題。也有可能他是受了別人的引導,也有可能就那么隨嘴一說。你自己的兵,你自己去甄別。”
千羽應道:“是,姑娘沒別的吩咐,屬下就先告退了。”
穆典可笑了:“回回叫你來,說不上幾句話就要走。不知道的,以為我這徒兒的多么不肖,招你這般厭煩。”
千羽道:“我哪敢做姑娘的師父,徐攸南才是你師父。”
穆典可輕挑了下眉,這是又叫徐攸南給刺激了?
也不怪千羽心眼小。
穆典可剛開始跟他學武,正趕上徐攸南在西北一帶廣開財源。青樓賭場黑錢莊,什么來錢干什么,賬本子都拉回來好幾車。
明宮荒蠻之地,大部分都是些粗人,會算賬的不多。徐攸南便把穆典可拉去,現教現用,讓穆典可幫他算了三四個月的賬。
這也就罷了,后來一到了季末總賬收銀的時候,穆典可就從他的課上消失了。不用找,肯定是被徐攸南誆去了。
徐攸南那張嘴又欠,回回得了便宜還要賣乖,把他氣得個夠嗆,偏偏又說不過,心里能不憋屈?
就在剛剛,好死不死地又碰上他,這小老兒籠了袖子笑瞇瞇地問:“喲,你的小徒兒總算想起你來了?”
千羽真是恨自己空有一身武藝。
穆典可一聽千羽這話,就知道徐攸南又閑得長草,跑來招惹他了,淡淡說道:“要實在看不順眼,套上麻袋揍一頓也是可以的。”
千羽問:“能打死嗎?”
穆典可瞥了千羽一眼:“我也想,但是不行。”
千羽冷笑兩聲算了。
開什么玩笑。徐攸南手下管著一大幫子無孔不入的“扇子”,套個麻袋就有用了?打不死,那簡直就是給自己找不痛快。
穆典可挺聰明一人,想出這種餿主意。別是自個兒想揍徐攸南,又礙于身份不好踐行,專坑他這個師父吧?
這會兒倒是顧不得尊卑了,辭別的話也不說一聲,氣哼哼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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