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執意此為,是因為譚周害了常家堡數條人命。”王玄以退為進:“若我把譚周交給你呢?”
常家堡總不是常千佛一人說了算吧?還有常季禮,還有這么多一心為了大局著想的當家。
只要殺了譚周,報了大仇,他們難道會眼睜睜地看著常千佛一怒為紅顏,將常家堡拖進這趟深不見底的渾水嗎?
商家,總是得罪不起官家的!
令王玄意外的是,常千佛身后竟沒有一人出聲,凌涪、黎亭,包括失火后叫嚷得最兇的李近山也保持了沉默。
金雁塵嗤笑了一聲:“你還能找到譚周嗎?”
譚周不見了。
他換上護陣兵的衣服,混在一群護陣兵的當中,匆匆出小門,進了鄰院。
這群由穆滄平派送去祖門做了護陣兵的殺手這兩年確實長了不少本事,竟能在變化萬千的八陣圖中,繞開四陣童的攻擊,一路護送他順利抵達正西面的庫房。
為了運送貨物方便,從庫房出發,貼著西南角院辟出了一條道路,直通正南面的出口。
角院臨西一面墻,正中間的位置開了一道門,原本有一條花木掩映的石板小路與外間相連,后來不知是主人怠于打理還是怎么的,草木籽于石板縫中落地生根,遍地發芽,長連成了一片,徹底將道路覆蓋。只剩下一扇形同虛設的小門,長年鎖著。
地形譚周已經反復勘察過了。
穿過那條茂密的叢林,就可以直接切入到西南角院腹地。
據守北面的祖朋晷已死,剩下祖朋,被皇家軍團圍護在南面。
常千佛與金雁塵站在皇家兵的北面,與之近距離對峙。
常千佛站位靠東,金雁塵站西。如果籌謀得當,他完全有機會在出其不意的情況下,由護陣兵們護送沖入明宮的陣地,在金雁塵一丈不到的位置刎頸自盡。
只要他一死,血液的藥物即失去效力。體內的尸花蠱一瞬間脫離控制,化卵為蟲,千蟲萬蠱,破尸而出。他就不信金雁塵這一會還能僥幸逃過。
更為重要的是,穆典可也處在角院北偏西的位置,離金雁塵不遠。
屆時兩人一起中蠱,常千佛必然會選擇救穆典可。
至于其他人,醫術不夠不說,也未必愿意耗心耗力地去救金雁塵。
畢竟懷仁堂失火,令其上下怨氣深重,很難不遷怒到起禍根源的明宮兄妹身上。
這么想著,譚周的嘴角陰起一絲獰笑:不管怎樣,金家最后一條漏網之魚還是折在了他手里。還是他贏了!
這笑只在他唇角停留了片刻不到,身后有人叫他:“喂,老家伙,你要去哪?”
這咋咋呼呼的聲音譚周回頭一看,果然是莫倉倉!
掉下來那會他叫得不可謂不慘烈,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會摔死,這會坐得卻穩當。悠哉悠哉地騎在墻頭,甩著兩條腿,沖他嚷嚷:“你溜得倒挺快嘛。又想陰著干什么壞事?”
譚周哪里會讓一個毛頭壞了自己的大事,使了個眼色,兩個護陣兵便沖了過去。
譚周撒腿向前奔,隨后突兀立住。
那門不在了,門口卻坐了一個人。
從墻洞探出幾支艷麗的薔薇花,參差錯落著。枝間掛一盞昏黃的薄紗燈籠,其色也朦朧,流瀉下來,靜照在花下那人灰色的長袍上,衣褶密集,銀光絲絲微微,仿佛蘊藏了一身月光。
“檀”這個名號果真不是白叫的!
算起來,徐攸南也該有五十了,比自己還大了幾歲。
他們那一輩的人,大都已肚凸腰圓,滿臉皺褶。可徐攸南就好像不會老一樣,皮膚依舊光滑細膩,坐在花間燈下笑,儼然還是當年郎君如玉的模樣。
他坐這里等他已久。
“我說你去哪了。”譚周冷笑道:“能讓‘檀’親自下場盯人,譚某真是不勝榮幸。”
“盯你做什么?”徐攸南莫名其妙臉,隨后還是笑,笑得清雅出塵,恍若先人:“長得這么丑!”
譚周一噎。
徐攸南摘了一朵薔薇花,拿在手上盯住細細看:“……誒,眼睛疼……小四兒那丫頭也真是不像話,怎么能說你是糞蛆呢?糞蛆那么白……”
譚周臉色很不好看,但是忍住沒發作。
“你就這點嘴皮子本事嗎?”
“不止,”徐攸南松開一指,輕掐了掐:“上山耍猴,下水捉鱉,抓貓遛狗逮耗子,全都在行。”
他笑:“要不我怎么在這里呢?”
譚周臉色陰陰的,冷笑。
他一貫愛挑人痛處下手,便是因敵我對峙,誰先失靜氣,誰就失了先機。怎么可能輕易上徐攸南的當。
“小四兒叫得可真親熱。你何時跟穆四關系這么好了?”他惡聲說道:“不怕她毀你的復仇大業了?”
想起在味藏酒莊里,這兩人聯手將自己耍得團團轉的情形,譚周就恨得一陣牙癢。
“此一時,彼一時。”徐攸南笑道:你可知常千佛今夜為何會來,只為了抓你這個渾身長蟲的蠱人嗎?”
“堂堂金家六少,已經淪落到要靠送出自己的女人才能活下來的地步嗎?”
“嘴還是這么臭。”
徐攸南笑道:“聽說你發達以后,納了好幾房姬妾,最后不是跑了,就是想下毒殺你。嘖,一夜夫妻百日恩吶,怎么就仇深成這樣了?”
才剛交上手,譚周就有了一種處處落了下風的感覺。
徐攸南可真是一點都不留情面,專往他難堪的地方打。
“總比丁兆北那個傻瓜強吧?”他冷笑道:“好好一個美男子,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守了金憐音十幾年,摸著她一根頭發絲了嗎?”
徐攸南終于不笑了。罕見沉默下去。
譚周目露快意,尖刻道:“阿苦就是丁兆北,金憐音知道嗎?她什么都不知道!他為個她和別的男人生的女兒去死,她也看不到,連半個謝字都不會跟他說!”
他面目猙獰,恨聲道:“我都替他不值!”
徐攸南面上浮起一層薄薄悲愴:“我這些年……極少夢見兆北。”
丁兆北,又叫阿苦。見第一卷141章,幾度魂夢歸故鄉;176章,一夜滿城盡放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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