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冷清,酒樓也沒什么生意,偌大個廳堂只坐了一桌。
是穆子建的扈從。
天氣燥熱,一行人也沒什么胃口,只要了些酸梅汁和綠豆湯來解暑。
伙計殷勤兜售,又給眾人各上了一盅酒樓的招牌瑤漿,拎著空冰盒回后院去后院。
窄道相逢,只見一個個頭不高的姑娘,身穿一劍墨藍大袖蝴蝶衫,黑巾蒙面,只余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在外,黑葡萄粒似的。
那姑娘懷里抱著一捆帶鉤繩索,右拳雪白一團如雪,卻握著一把亮閃閃大菜刀。
菜刀前端有缺口,是廚子前些天砍豬骨時硌出來。分明是剛從后廚順出來的。
伙計心頭一凜,張嘴欲呼,不料對方動作更快,一步搶來,抬手一刀砸過來。厚重的刀脊砍在后腦勺上,伙計腦中一嗡,人就軟軟跌了下去。
梅隴雪抱著繩索一閃,沒讓人撞到自己身上。
她走過之后,又折回來,好心地將那伙計提起,往后院方向扔得遠一點。
廳堂里,六個扈從倒下了四個,只余一人神智清醒,拔劍四顧;還有一人吐得及時,只吞下了半口酸梅飲,雖未完全喪失了意識,頭腦也昏沉,扶桌搖搖晃晃站起。
見梅隴雪出來,兩人一起撲了過來。
梅隴雪愣了一下:沒想到藥下得這么重,還有兩個漏網之魚,這下可麻煩了。右足在地上一跺,彈跳起來,一腳蹬在廳中柱子上,借力旋出。手中菜刀大力甩了出去,刮著廳中兩根大柱直飛出去,過時帶出寸深砍痕,最后釘入西南角柱中。
那柱子早就叫她暗中鉆壞了芯子,經菜刀一砍,撐不住,柱頂處劇搖,撲簌往下掉灰。
梅隴雪在空中翻了個身,手臂掄圓。掌中一共七道繩索,道道系勾,被她舞得尖嘯生風,勁直拋了出去。
鉤鐵凜寒,嘯聲尖利,見生者怖。
那沖在最前方的扈從見狀猛地腳步一頓,身體側翻,揮劍挑向最前方那道鐵鉤,面門貼著鉤背險險錯開。極危之境,劍術大為提升,手腕疾翻下,劍花連抖,千鈞一發之際,竟將接連而至的另外兩柄鐵鉤的軌跡一一彈偏。
“叮”“叮”“叮”數聲碰撞,鉤索簾被撕開一道缺口。
扈從抓住時機,從缺隙沖了出去。
那飲了半口酸梅汁的扈從半暈半醒,反應頗多不如,劍才拔出一半,正被鉤背擊中額頭,斜栽出去。身重如鐵,再也爬不起來。
梅隴雪右手握住繩索,奮力一抖,因那扈從反擊而擠撞一起的鐵鉤再度散開。這次不是攻向人,而是分別扎進廳中柱梁之中。左手從懷中摸出金瓢,借著鐵鉤盡頭巨大反掣力,猛地俯沖下去。
金瓢反射著刺目亮光,急墮而下,砸向那扈從頭頂。
如空中疾速墜落的流星,快,且狠,且重。
那扈從剛從鉤簾中突圍而出,根本來不及刺出第二劍。金瓢落上頂心,先碎的是頸骨。那扈從的頭顱以人眼難辨的速度迅速下陷,“刷”縮頸入肩,鮮雪從口鼻涌出。
“大公子”這一聲終在臨死前叫出。
一道清寒劍光迫面而來。
梅隴雪抬腳將那扈從踢了出去。成年男子,身逾七尺,自是沉重。穆子建被撞得肩臂一麻,連退數步,方才穩住身形。伸手一掣,挽起察看時,發現那扈從頂心凹陷,頸骨寸斷,已是救不過來了。
這么一耽擱,梅隴雪已抱著繩索往外沖去。
穆子建擋在前方,她自不能從大門出。牙關一咬,直接將窗框裝出一個大洞,破窗跳出。
時間緊急。
幸好她聽師父的話,行動前準備充足,將抖繩打結的動作提前演練了許多遍,才未忙中出錯。七道索,分別拴在了四匹駿馬的肢蹄上,死結牢靠。
梅隴雪揚起金瓢,順次砸向駿馬后臀。吃痛的駿馬急于掙脫束縛,發狠地朝前甩蹄狂奔,嘶聲如怒。
底層柱梁早已不堪用,經此大力一拽,“啪”“啪”從中斷裂,柱折梁搖,煙塵如潑。
穆子建執劍疾追過來時,頭頂房屋已劇烈搖晃起來,頭頂上簌簌落塵,只見煙灰不見人。
梅隴雪不急于逃脫,轉身又沖了回去。
再現身時,手中奪了一個鐵制箭筒,機關一扣,數柄藍色小箭對著穆子建“噗”“噗”連射。
穆子建抬袖捂住口鼻,屏息速退。手持清霓長劍,舞動不見真身,光影成盾,毫厘無隙。
抹了毒藥的小箭被一一擊飛,深扎進四邊墻壁柱子里。箭鏃遇阻即爆裂,接連炸開數個巨窟,碎屑亂濺。二層樓幢不可逆地沉重傾砸下來。
八方無路,到處都是飛濺的淬毒鐵屑。
穆子建指劍向天,仗著一劍之利,直接在頂板上絞出一個洞窟,縱身拔起。
身起時帶起一股激流,將鬢邊肩上的塵土揚散,隱有怪香那落塵里頭果真有名堂!
梅隴雪從廢墟里頭怕了出來。只不過姿態就遠沒有穆子建那般優雅了,一頭一身俱是灰塵,白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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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的像個泥塑人兒。
反顯得那一雙眼睛格外清亮有神。
“夜深聞遠鈴”穆子建沉吟,一眼打量身前體格矮小的女子,嗤笑道:“明宮無人了么?派個小姑娘來送命。”
他承認這小姑娘不是普通的小姑娘,身手不俗,籌劃得也算周密。但憑這一點手段就想殺他,未免也太天真了。
若不是她手中握有“霹靂筒”,此刻已重傷在他劍下。
四川唐門的“霹靂筒”……穆子建暗自思忖:看來得派個人走趟唐門,找唐意濃問個清楚了。
“你不要小看我。”梅隴雪看出了穆子建眼中的輕蔑,認真說道:“雖然我打不過你,可是我有很多武器啊。”
在穆子建難以言喻的眼神里,小姑娘開始一樣一樣地往外掏武器:一個筒,兩個筒;又一盒:“這個還是‘霹靂筒’,這個是‘雨后丁香’,這個是‘切風刃’,這個是‘美人香’”
梅隴雪解釋道:“你剛才坐的屋子里是不是有茉莉熏香?”她拍拍手上的灰,伸指摳了一團細膩膏脂,抹在金瓢上:“等會只要讓我砸到你,你就會產生幻覺。”
“垮敵心志?”無語片刻,穆子建悠悠笑了:“你實在不像個天字殺手,倒像徐攸南的高徒。”
他縱目望向街頭,一黑一紅兩匹快馬正疾馳著消失。黑的是他的坐騎,紅的則是穆月庭的穆月庭的愛駒“緋流雪”擋得住他人暗算,防不了自己人離心!
“想活捉我?試試。”穆子建揚起清霓長劍,眼中殺意大作。
1雨后丁香,第一卷63章;美人香,86章;霹靂筒,120章;切風刃,22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