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國民的話，讓程懷跟趙海霜都沉默了。
一時間，大廳里靜謐的仿佛一根針掉落在地上都能聽見。
但是他們沒看見，樓梯漆黑的角落里，少年安安靜靜站在那兒。
他的身影幾乎跟黑暗融為一體了。
五官幽暗中，模糊成一片，看不清情緒。
他低垂著眼眸，望著大廳中的三個人，眼神中，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
哪怕聽到他們說這樣的話，提到那些往事，但他還是異常平靜。
絲毫不像被深深傷害過的孩子。
許久，他勾了勾唇，不同于往日云時緋見到的乖巧聽話的模樣，此時的他邪氣四溢，魔鬼的氣息籠罩在他身上，支配他的靈魂。
他們即將后悔，將他放在他們身邊。
這是夢魘的開端。
……
云時緋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自己剛剛那樣做算不算幫了程冽。
她其實也有賭的成分在里面。
賭程國民即便不喜歡程冽，但程冽也是他親生的孩子，還生病了，手受傷這么嚴重的事情，他不會坐視不理的。
事實證明，看剛剛程國民的表情，似乎還真如同她預測的那樣。
虎毒不食子。
程懷跟趙海霜或許會對程冽下手，但程國民應該是不會的。
如果會，他隨便找個借口將程冽弄丟就好了，眼不見為凈，而不是每天上學放學都派人接送。
去哪兒都有人跟著。
此時的云時緋，并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點兒天真。
“姐姐，你今天怎么又在程叔叔家里吃飯啊？每次都在別人家里吃飯，會不會不太好？”
云時緋剛回到家里，云思思便一臉單純地問她。
她總是能從各種地方抓出一點問題來為難她。
“思思覺得不好？”云時緋反問云思思。
“……對啊，這樣多麻煩別人呢。”云思思道。
這樣說，能體現她為他人著想的心理。
“雖然咱們跟程叔叔家關系不錯，但是姐姐，你也要知道，別人可能只是客氣挽留你吃飯而已，并不是在真心留你吃飯。”云思思繼續說。
“思思說得對，時緋，你剛接觸這些人情世故可能不太懂，其實很多人說話不過是客氣客氣。”徐雅贊同云思思的話。
云思思眼眸彎彎，感覺尾巴都要翹起來了。
看吧，徐雅就贊同她說的話。
不過，云時緋卻絲毫沒有生氣的樣子，只說了一句知道了。
云思思感覺這段時間云時緋真的變得越來越不對勁了。
以前的她，那樣敏感，那樣易怒，她輕輕挑撥一下，云時緋都要炸毛跟她吵架。
可如今。
她這樣沉靜，絲毫不在意她的挑撥，情緒就像平靜的湖面一般，掀不起半點波瀾。
不過，她一點都不信云時緋真能這么沉得住氣呢。
她現在仰仗的，不過就是一個程家么。
等她跟程冽關系好起來，看云時緋還能這么平靜嗎。
云時緋第二天再去程家補課的時候，便感覺到程家的氣氛有些不對勁。
可趙海霜還是很熱情。
程懷出門去玩了。
程國民去公司。
他們都跟過去一樣，但云時緋卻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了。
后來跟程冽坐在一塊，云時緋才察覺到，那不對勁竟然來源于程冽。
少年明明還是跟過去一樣安靜看書，可她卻分明感覺到他周身的氣質更加陰冷了。
天氣這樣熱，但她坐在他旁邊卻還有些寒冷的感覺。
怎么回事啊。
難道昨天，真的是她自作多情了？
上完課，明澤齊走了，云時緋總算有機會跟程冽說話了。
“程冽，你還好嗎？”她小心翼翼問。
聽到云時緋的話，程冽從書本中抬起頭看，睨著云時緋。
少年的眸光跟過去一樣筆直，沒有情緒。
但卻又更加涼沉，掃過云時緋，讓云時緋覺得背脊生寒。
這樣的目光，總是在他情緒不佳的時候才會出現。
這次……
“以后我的事，請你不要管。”冷冷丟下這句話，程冽起身離開。
云時緋呆呆坐在座位上，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她眨巴了下眼睛，有些酸澀，疼的。
所以，她昨天真是太過自以為是了，其實程國民并無法保護程冽是么。
她的手緊緊攥成拳，內心一陣又一陣的內疚涌起。
她怎么能這么自以為是，覺得自己能夠保護程冽，才那樣思慮不周地當面揭穿趙海霜的謊言。
程冽……肯定又被欺負了吧。
都怪她。
以后她還是不要這樣自作主張了，太傻了。
云時緋收拾東西離開了程家，她情緒十分低落，連趙海霜都感覺到了。
“時緋怎么了？不開心？”雖然昨天云時緋讓她那樣狼狽，但是沒造成什么嚴重的后果，趙海霜也就沒放在心上。
當然，最主要的是，趙海霜覺得以云時緋的智商，不可能是刻意的。
所以，全然沒有當做一回事。
云時緋搖搖頭：“今天老師講的課有些難消化。”
“這樣啊，也沒事，你好好學，不懂的再問問老師唄。”
“好，阿姨，我先走了。”云時緋對趙海霜笑了笑。
她知道，趙海霜對于昨天她的表現沒有放心上。
因為她覺得她蠢，不可能是有意為之的。
害，想想看，維持過去的人設還真的挺好的。
蠢蠢的，沒什么智商，小心謹慎，才能掩人耳目，茍到最后呀。
不過，她想到了程冽，想到少年那冰冷的目光，忍不住嘆了口氣。
原先她還以為，他們漸漸能成為朋友，還以為，自己慢慢幫助到他了。
如今看來，是她想太多了呀。
他沒有那么容易接近的。
二樓陽臺邊。
程冽筆直站在那兒，目光落在云時緋離開的背影上。
女孩子穿著一件白色的短袖衫，配上黑色的長褲，跟一般喜歡穿裙子的女孩子不同，她的打扮似乎一直都這樣簡單利索，卻顯得十分青春。
他其實能感覺到她的失落。
大概就是她努力了這么久，以為能跟他成為朋友，到頭來，他一句話，將她否定了。
程冽想到這里，一直平靜的內心也有些不好受。
她不知道，正因為，他開始將她當成朋友了，才不想她繼續靠近。
這么慫，稍微兇一點就要哭的姑娘，他真怕傷害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