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云兮和浮光皆換做男子裝扮,等先前找來的替身就位,二人就前去梅林。
掠影在送了老嬤嬤出去后,就跑沒影兒了,定然也是到賞梅宴上湊熱鬧去了。
參加賞梅宴的人,必須攜帶帖子進入皇家別苑。
風云兮和浮光本就在皇家別苑里,是以,二人就算是沒有帖子,也不妨礙在皇家別苑里自由來往。
看著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貴女們在梅林里穿梭,風云兮猜測,這些貴女們為了今日的賞梅宴,怕是用盡心思,以求獨得某個貴公子的青睞,促成一段佳緣吧!
風云兮的心思,全在看貴公子上,對貴女們只是瞧了瞧,然后默默記下都有誰家的人來了。
別看這只是一群年輕人聚集賞玩的一場賞梅宴,實際上暗潮涌動得厲害呢!
畢竟,這些貴公子小姐們,出席賞梅宴,代表的不僅僅是自己,還代表著其背后的家族勢力。
“浮光,你瞧瞧遠處那個藍衣公子,看上去沉穩大方,好似不錯。”
“再瞧瞧另一個白衣公子,清冷高潔,許是忠貞性情之人。”
“玄衣公子嚴肅威猛,坦坦蕩蕩有擔當,也值得托付。”
風云兮在浮光的耳邊小聲地絮絮叨叨,將所看到的貴公子一一品評。
浮光聽得,總感覺心里不是滋味。
他雖然知道風云兮這般看得興致盎然,說得津津有味,都只是為了給柳綠和掠影相看郎君。
但是,總歸是風云兮在瞧著別的男子,在品評別的男子不是。
浮光是有些吃味的。
并且,他的心中深深有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感覺。
追悔莫及啊……
“浮光,你再看那青衣公子,風姿綽約……咦?那位人模狗樣的不是蘇雋彥嗎?”風云兮看著看著,察覺到了不對勁兒。
她微微瞇了瞇眼,目光又轉向了蘇雋彥身旁的男子。
那位男子長身玉立,身穿暗紅色繡金紋的蜀錦華服,端得是風華矜貴。
風云兮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浮光,還伸手向他指了指不遠處的男子,“浮光,你看看那位身穿暗紅色華服,背對著咱們的貴公子,像不像我姐夫君善?”
浮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風云兮的身上,對風云兮品評的貴公子都是走馬觀花般看一眼而已。
現在聽得風云兮如此說,他順著指向看去,恰好那位背身而立的男子轉過身來……
可不就是君善!
這下,風云兮真真看清楚了對方的面容,她有些驚訝,“姐夫怎么來了也不說一聲?”
風云兮從王氏那里得知,無極至尊的另半塊玉佩極有可能在蘇雋彥的身上。
從那時起,東方京墨就派了親衛們將此事轉達鎏光宗上下。
而君善是止戈神軍的主將,他去椰南城里見過無極至尊之后,就得了一道命令,要尋找無極至尊的后人,奉為新的軍王。
風云兮給還在婚后云游的君善和云嬈寫了封信,告知了蘇雋彥可能是無極至尊的后人一事。
君善回信表示知道了此事,后續會親自去尋找蘇雋彥。
而風云兮到了雍都城,發現蘇雋彥成了保國公府的世子后,又給君善和云嬈去信說明了。
之后,風云兮倒是沒有收到君善和云嬈的消息,卻不知君善已經和蘇雋彥牽上線了。
“想必是知道你在裝病,也就沒來打擾你了。”浮光做了猜想。
風云兮與蘇雋彥之間有過往恩怨牽扯,君善來了也不告知風云兮,應該是不想讓風云兮覺得為難。
然而,有無極至尊的命令在,君善也是不得不去找蘇雋彥的。
并且,若是蘇雋彥真的是無極至尊的后人的話,君善還得將蘇雋彥奉為君王,誓死效忠。
要真是這樣的話,局面就會很尷尬了。
君善怕是顧慮著風云兮的情緒,才沒有告知。
浮光也不提這一層,免得給風云兮添了堵。
風云兮稍稍細想,便也想得到君善的真正用意,她也不說破,只道:“想來也是呢!”
在得知蘇雋彥極有可能是無極至尊的后人的時候,風云兮就覺得很是糟心。
但是,再糟心也沒有辦法不是!
為了凌云城還有椰南城里的數眾生靈,風云兮個人的喜惡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就是再厭惡蘇雋彥,可一旦確定他就是無極至尊的后人,還得是要善待他,把他送去無極至尊面前。
浮光溫柔地看著風云兮,“此處的梅花開得不過爾爾,各家的貴公子也是相貌平平,資質不佳,想來柳綠和掠影都是瞧不上的,咱們還是回去吧!”
風云兮點點頭,她看到君善和蘇雋彥在一塊兒,就已經失了賞玩的興致,哪里還有心思為柳綠和掠影挑選郎君。
“回吧……”風云兮率先轉身往回走。
浮光望一眼不遠處的君善,恰逢君善的目光射過來,二人對視一眼,眼中的情緒互相看得明白。
交換了神色,浮光面無表情地轉身,跟上風云兮的步伐。
二人沒走多遠,只聽得“噗通”一聲,緊接著,就傳來了嬌嬌弱弱的女子呼喊聲:“救命啊……”
風云兮的腳步一頓,身形一轉,本是要飛身上前救人,卻被浮光拉住,“對方是假意落水,何不成全她。”
風云兮收勢,神色冷漠。
是她救人心切,倒是來不及思考一二了。
確實,今日這一場賞梅宴,雍都城的貴公子小姐們齊聚在此。
自導自演地上演一出“英雄救美”戲碼,的的確確有的是好機會。
風云兮神情冰冷,抬眸遠望。
只見梅林之外的冰湖里,水花飛濺,一個面容姣美的女子正在不停地撲騰著……
并且,為了顯得落水后仍然儀態優美,不失驕矜,她撲騰的動作姿態尤其做作。
出口的求救呼喊聲,也是嬌嗲嗲的,聽得人小心肝都直發顫。
風云兮看得頗為佩服。
大冬天的,冰湖雖未全部結冰,湖面上卻是飄蕩著許許多多的碎冰棱,可見湖中的水有多么的冷冽刺骨。
那個女子為了獨得某人青睞,敢往冰湖里跳,實在是對自己狠得下心。
俗語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能對自己做到狠絕的女子,在深宅大院或是幽幽后宮里,都是狠角色!
風云兮和浮光隱在梅花樹后冷眼旁觀。
卻是有旁的人聽聞了女子的呼救聲,急匆匆地跑到冰湖邊,跳了下去救人。
風云兮看著蘇雋彥跳下冰湖,就知道那女子算計的,就是蘇雋彥。
此時的梅林里,游人不多,都是賞了一圈梅花之后,回到了招待賓客的宮殿里歇息玩樂。
畢竟,這個時節太嚴寒。
梅花再好看,那些從小就養尊處優的貴公子小姐們,也不會冒著嚴寒在外面待太久。
無非就是看一兩眼,走個過場,就當是附庸風雅,賞過了傲立風霜的高潔寒梅了。
是以,那落水的女子呼救,最先引去的就是還在梅林中的蘇雋彥。
想必也是算好了時辰的。
當然,等到蘇雋彥將落水的女子救起來,抱到岸邊,聞聲而來的人就多起來了。
這些趕來的人,恰好做了個見證,都是蘇雋彥救美的見證者。
接下來,“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只有以身相許”這類套路,自然也是輪番上演了……
在大殿里招待賓客們的風筱雅也聞訊而來,她得知了前因后果,氣憤憤地瞪視著被蘇雋彥抱在懷里的女子,卻又做不得聲。
畢竟,蘇雋彥與那女子有了肌膚之親是事實。
那么多的見證者在場,那個女子若是離了蘇雋彥,今后還如何嫁人?
怕是再也嫁不出去了!
女子對蘇雋彥說她愿意以身相許,還卑微地承諾愿意為奴為婢,不求名分,只求能留在蘇雋彥的身邊報恩。
蘇雋彥根本就拒絕不了。
更何況,他也沒有想要拒絕的意思。
送上門的美人兒,不要白不要!
風筱雅還能說什么?
只能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瞧著這一幕,風云兮覺得頗為解氣。
看到風筱雅氣悶心塞,風云兮就覺得心中暢快。
也不枉她風云兮到雍都城的這些日子的刻意忍耐蟄伏。
風云兮看了一出好戲,心情暢快不少,她回到自己的小院,就讓親衛去調查那位落水的女子身份。
親衛的辦事效率極快,午后就來稟報,“主子,那位女子是瀾王之女——風淑雅。”
風云兮頗為意外,“瀾王的家眷,不是都被處死了嗎?怎么突然冒出來一個女兒?”
前陣子因為賑災義銀一事,瀾王被肅王栽贓陷害。
不僅瀾王橫死在天牢里,其府上家眷,也都被賜死。
雖然后來肅王認罪,供出自己栽贓瀾王,圣康帝下旨恢復瀾王尊榮,瀾王極其家眷都被風光厚葬。
但是,死去的人,都不可能再活過來。
“回稟主子,那風淑雅是瀾王的庶女,因幼時曾沖撞過瀾王妃,被瀾王派人送去封地養著,多年未曾回過雍都城。”
“此前瀾王全府人被賜死,送往瀾王封地的賜死鴆酒,才到半路就因瀾王罪名被洗清而攔了回來,故而此女幸免。”
風云兮聽得親衛的解釋,唏噓不已。
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
瀾王和肅王接連倒臺,連累了其府中的家眷還有各自派系里的許多人。
就算是瀾王被平反,冤死的人也活不過來了。
風云兮雖然不知道風淑雅幼時為何沖撞了瀾王妃,想必與后宅爭斗有關。
風淑雅也只是其中的犧牲品。
但是,風淑雅卻也因為被送走而養在封地,躲過了一劫不是!
風云兮再問:“現在的瀾王府,是否就剩風淑雅一個?”
親衛回答:“是的。”
“查到風淑雅接近蘇雋彥的目的了嗎?”
“沒有,只查到風淑雅是宇王秘密派人接回來的。”
聞言,風云兮心中頓悟。
自從瀾王和肅王相繼倒臺,東臨國的權貴,主要以太子派系與宇王派系為首。
一山不容二虎。
東臨國未來的皇位之爭,太子和宇王,還有得斗!
而宇王秘密派人將瀾王那唯一還存活在世的女兒風淑雅接回來,其目的昭然若揭。
必然是想要利用風淑雅對付太子了。
別小看一個女子的力量,特別是一個狠心絕情的女子。
想必宇王是在風淑雅面前搬弄了很多太子的是非,甚至是將瀾王府的覆滅,歸結到了太子的頭上。
而風淑雅怕是也信了,才會去接近蘇雋彥。
反正,不管風淑雅成不成功,宇王都沒有損失不是。
再者,萬一成功了呢?
風云兮細細想來,深為嘆服宇王的這一招空手套白狼之計。
“找人盯著風淑雅,將她每日行事,事無巨細地告知于我。”風云兮被風淑雅的狠絕驚訝到,不得不防。
風淑雅今日可以被宇王利用去對付太子府,明日說不定也可以被別的人利用。
風云兮只是不愿看到這般狠絕的女子,將來被利用來對付她們一家。
“再有,派人出去散播些消息,就說是筱雅郡主向保國公府世子自薦枕席,蘇世子博愛,來者不拒。”
風云兮要搞臭蘇雋彥的名聲,讓他被鶯鶯燕燕們煩死。
也是為了給風筱雅添堵。
自從風云兮聽得風筱雅親口說愛慕蘇雋彥的時候,就有了這般想法。
左右兩個都是風云兮十分厭惡之人,也沒少給風云兮添堵。
風云兮反過來給這兩人添添堵,也算是禮尚往來了。
“是。”親衛領命而去。
浮光全程都在一旁聽著,他耐心好,一直都未插話。
等親衛走了后,他才輕聲開口,“蘇雋彥的事,你不喜歡就不管便是,大可不必為了這般不相干的人而勞心費神。”
浮光是心疼風云兮,覺得她犯不著如此心中不快。
對付蘇雋彥,浮光有的是辦法。
只是還得等一等,不能不給君善一些面子,畢竟他是云嬈的丈夫。
風云兮搖了搖頭,“與其故作不知,還不如坦然面對,我倒是不信,蘇雋彥跟著他爹蘇楚昇壞事做盡,到頭來還能有個功德圓滿的好結果!”
浮光瞧著風云兮的憤憤神色,也不再勸阻,他轉移了話題,“既然表妹夫來了雍都城,云嬈也該是來了的,你想不想去見見她?”
浮光與云嬈是表姐弟的親戚關系,他對君善的稱呼,也是合乎輩分的。
風云兮合掌一拍,“對哦!我倒是忘了,嬈兒姐姐必然與姐夫同行,這二人新婚不久,正是蜜里調油,形影不離的時候呢!”
浮光頓了頓,試著提醒了風云兮一句,“云兮,我覺得你可以試著改口喚君善一聲‘表妹夫’了。”
風云兮不解,“我喚他‘姐夫’喚得好好的,為何要改口?”
浮光繼續誘哄,“‘姐夫’與‘妹夫’,你覺得哪個稱呼更能顯你的颯爽霸氣?”
“自然是‘妹夫’了!”風云兮想也沒想地回答道。
浮光微微笑,神色狡黠,“這不就對了!你看看哈!蕭越夜是浮花師姐的丈夫,這一聲‘姐夫’,咱們是都得叫著,改變不了了。”
“但是,君善這里,你還是可以隨我的叫法來的,這樣,他反過來還得喚你一聲‘表嫂’呢!”
“當止戈神軍主將的表嫂,有沒有覺得很是威武霸氣?”
尾音上翹,溫潤如水的聲音里帶著十乘十的誘哄之意。
“……”風云兮細細地想了想,覺得好像確實如此。
她眉眼兒彎彎,笑得見牙不見眼,“浮光,你真是太腹黑了!”
浮光笑意不減,“娘子調教得好……”
風云兮小臉爆紅,“誰是你娘子!”
“總有一天會是的,我也提前喚一喚,先適應適應。”浮光笑得如狐貍一般狡猾,忍不住多喚了幾聲,“娘子,娘子,娘子……”
溫潤醇綿的聲音里好像藏著一只只撩人的小手,撩撥得風云兮的心神震顫不已。
風云兮:“……”
登徒子!
她滿臉嬌羞地瞪了浮光好幾眼,小心臟歡快地跳動,心里的小鹿四處亂蹦亂跳,絲毫不見停歇……
看著風云兮在全然不覺的情況下就被轉移了注意力,再也不為蘇雋彥的事而郁猝,浮光淺淺笑著,眼神中滿是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