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內撲面而來的血腥氣兒,嗆得木憶榮皺起眉頭,一個健步沖進到柴房內。
眉眼終于不再彎彎笑著的青劍客韓湘子,緊跟著也快步沖進去,只有瑞草貪婪的吸了一口血腥味兒,嚼著嘴里的饃饃,緩步慢悠悠的走進屋內。
鼻子沒有三人靈敏的看守家丁,但見三人異常模樣也知是出了事兒,急忙也跟著跑進柴房。
然后,守門家丁就看到婢女小桃,額頭全是血的倚坐在柴房中央的承重柱子下,雙眼圓瞪,腦袋歪在一邊。
小桃依靠著的柱子正上方,清晰可見一大片血跡,紅得刺目,登嚇得看守家丁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木憶榮上前,將手探在小桃脖子上,已經沒有脈搏,氣絕身亡了。
看守家丁聽到小桃死了,立刻好似詐尸一般從地上躥起,一蹦老高,一邊大叫著“死人了”,一邊沖出柴房。
直到看守家丁跑出去很遠,腳步聲都已經消失了,但還是能夠聽到他扯著破鑼一般的嗓子,大叫著“死人了,死人了”,可見受驚不小。
瑞草一手環著簸箕,一手往嘴里送著榆樹錢饃饃,蹲下身,雙眼緊盯死不瞑目的小桃。
青劍客韓湘子見瑞草這副面不改色的模樣,忽然就覺得,他不太想要吃晚飯了。
盯著小桃的瑞草,似乎發現了什么,將榆樹錢饃饃咬在嘴上,便要伸手。
但環著的簸箕有些礙事兒,她就將簸箕放在腿曲起的膝蓋上,但仍舊感覺不方便,便遞給了站在一旁的木憶榮。
木憶榮沒好氣的問瑞草不會放在地上嗎,瑞草頭也不抬的回了一句:“被別人踢翻了怎么辦?”
木憶榮無語,接過簸箕,小心的端著,俯身觀看小桃的尸體,問瑞草發現了什么?
小桃前額上面全都是血跡,滴落到衣前襟上斑斑點點,洇濕了一大片。
瑞草先是翻看了小桃的手腳與后背,見并無其他傷口,便將手伸向小桃的腦后,摸下幾縷頭發,遞到木憶榮面前。
木憶榮蹙眉開口:“是有人,揪著她的后腦勺,撞擊的柱子,要了她的命?”
瑞草點頭,認同木憶榮這個說法,又伸手撩起小桃垂在額頭前的碎發,檢查她額上的傷口。
“你們這是在做什么?”
門口響起一個尖厲的女子聲音,木憶榮站直身體回頭,就見一個身懷六甲,裝扮應為當家主母的中年女子,由一名婢女攙扶著,走進門來,身后還跟著劉府龐管家等一行人。
龐管家見是木憶榮,急忙閃身上前一步,向木憶榮三人介紹:“這是我家夫人。”
說著,又向劉夫人介紹木憶榮和瑞草,乃是上京城來的大理寺官差,正在這里查辦案件。
而當他準備介紹青劍客韓湘子時,微微一頓,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介紹這位聽聞他家老爺被襲,來看妖怪的俠客。
青劍客韓湘子笑著好劉夫人拱手問安,自我介紹:“在下青劍客,正在幫木侍郎查案,請不必在意。”
木憶榮看向青劍客韓湘子,用眼神詢問其,本官什么時候請你幫忙查案了?
青劍客韓湘子只是笑著,從木憶榮手中接過瑞草的那簸箕榆樹錢饃饃,簡直就是一個十分有眼色的衙門小吏模樣。
劉夫人讀過一些書,懂得禮數,聽到木憶榮等人乃是大理寺官差,面上顏色微微緩和:“不知大人在此,民婦多有冒犯,還請見諒。”
但劉夫人說完這話,隨即話頭一轉:“民婦剛剛聽聞,奴家老爺于府上受人襲擊,昏迷兩日。既然大人們為上京城大理寺官差,定是十分有能力,不知可否追查到傷害我家老爺之人?”
木憶榮擰眉看了一眼龐管家,然后又看向劉夫人:“夫人有所不知,你府上龐官家與婢女小桃,皆道尊夫乃是被妖怪所傷?”
劉夫人先是瞪了龐管家一眼,然后呸了一口:“龐管家老眼昏花,興許是看錯了,這世上哪有什么妖怪,定是歹人所為。至于小桃那個賤婢,就是一個下賤狐媚子,平日里就想著怎么爬上主子的床,滿嘴謊話連篇。她說的話,沒一句可信。”
木憶榮聞言,忙追問一句:“夫人可知是什么歹人,要害你家老爺?”
“自然是覬覦我家錢財的......”
劉夫人的話說到一半兒,就猛地收住口,眼神不自在的飄向別處:“反正,害我家老爺的人,定是居心叵測的歹人,并非什么妖怪。像我們這樣篤信佛理,虔誠正經的人家兒,怎么可能會鬧妖怪那邪祟污糟之物。待夫人我撕爛了那賤婢小桃的嘴,看她以后還敢不敢胡說八道!”
“不用你撕爛她的嘴,她也不能說話了。”
青劍客韓湘子說完這話,偏身讓開視線,劉夫人便看到了滿臉是血,死不瞑目的小桃,登時嚇得她身子一個踉蹌,險些站立不穩,還好被身旁手疾眼快的婢女扶住。
扶住夫人的婢女模樣俊俏,眉毛一擰,十分潑辣的瞪了青劍客韓湘子一眼,滿眼的責備。
韓湘子青劍客仿若未見,瞇著眼睛笑著,木憶榮便往旁移動一步,擋在小桃身前,遮擋住了劉夫人視線。
龐管家見劉夫人險些昏厥,急忙讓人攙扶劉夫人回房去歇息。
臉色慘白的劉夫人,笨重的身體踉蹌的轉身,卻是半天都未能邁出一步。
雙眉緊擰的木憶榮,扭頭斜眼瞪了一眼青劍客韓湘子,青劍客韓湘子聳肩做無辜狀:“我以為她是聽到消息才來的,沒想到......”
青劍客韓湘子話說了一半,看向之前那個屁滾尿流跑走的看守家丁:“不是你去給劉夫人報的信兒嗎?”
看守家丁哆哆嗦嗦上前,正要張嘴,將劉夫人送出門的龐管家走了回來。
“他去通知了老夫,老夫來的路上,剛好撞見夫人,還未來得急向她說明。”
龐管家蒼老的面容,在得知小桃死了這個消息之后,仿若又多了數十條溝壑一般的皺紋,干黃的面色,像是涂抹了一層蠟一般,已經全無人色兒。
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聲音變得越加沉悶滄桑:“各位大人也看到了,我家夫人懷有身孕,又年齡不輕了,老夫不敢驚動她,擔心動了胎氣。沒想到,事有湊巧,竟然還是被她撞上了。”
木憶榮雙眼緊盯龐管家:“方才聽劉夫人所說,她已經知曉劉縣尉被襲,并道并非妖怪而為,乃是有歹人圖謀劉家的家財。難不成府上之前,有被歹人光顧或是威脅過?”
龐管家渾濁的雙眼已經完全沒有了光彩,腰背佝僂得越加嚴重,否認的擺手:“并無此事兒。只是夫人娘家是個大戶,嫁過來時置辦了不少陪嫁的嫁妝。劉夫人于孕中多有憂思,擔心自己不菲的嫁妝會被人惦記上,時常殫精竭慮,純屬臆測,并無真事兒。”
年邁的龐管家一口氣說完這話,有些氣喘得厲害,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吞咽了一下口水,表情緊張的再次肯定自己之前的說法:“前日,老夫與小桃確實真真切切的親眼見到那綠衣妖怪,并非眼花,也不是誆騙之詞。”
木憶榮沒有接龐管家的話,而是看向還在瑟瑟發抖,縮在門口的看守家丁:“你方才守在門口時,可有聽到柴房里面有什么動靜,或是有什么人進出過?”
看守家丁聽到木憶榮問話,瑟縮著想要上前兩步回答,但是雙腳抖如篩糠,完全不受控制,試了半天的勁兒,就是無法向前邁動一步,只能繼續縮在門口,朝木憶榮行禮回話:“回大人,之前小桃剛被關進來那陣子,她發瘋鬧得十分厲害,一直吵嚷著有妖怪要害她。眾人想要將其綁起來,但龐管家心善,心疼小桃,就沒有讓綁,并上前安撫了小桃兩句,小桃就安靜了下來。后來,大家出去后,小的便一直守在門口,并未有人進出,也未聽到里面有什么異常的動靜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