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親王更是將表演九連環的幻術師接到府上居住,非要破解人家的秘術。
結果被九連環師父賺走了不少賞錢,最后也沒能破解人家的把戲,連連哀嘆沒想到,這世上還有他破解不了的幻術戲法兒。
雜耍班主笑著安慰十九親王,這世間千奇百怪的事情多了去了,哪能就都被參悟看破。九連環乃是那幻術師祖傳的絕技,若是被十九親王輕易看穿手法,他早就餓死了。
十九親王與雜耍班主二人都愛飲酒,性子不拘小節,時常在王府喝得酩酊大醉。
酒后常失言,雜耍班子向十九親王抱怨,原本在他們班子里,還有一個“角抵戲師父”,十五六歲的小姑娘,身子那叫一個軟,跟條美女蛇似的,你給她一個腌咸菜的壇子,她都能鉆進去,仿若無骨。
還能將自己身體反向折成一個圈,像個車輪子一般滾動,各種高難度的動作,她都能輕松完成,一般人就算是下了苦功夫,也是學不到她那般的厲害,完全就是老天爺賞飯吃。
他敢說,此種角抵戲她敢稱第二,就沒人敢說自己是第一!
十九親王一聽就來了興致,問那角抵戲師父去了哪里,怎么沒看到?
聽到十九親王問起那抵角戲師父,班主就“啪”的一聲將酒杯砸在桌上,道那抵角戲小丫頭沒有良心,他辛辛苦苦養育教導了其數年,結果在來上京城的路上,竟然與個樂師跑了。
十九親王聽了十分惋惜,讓班主給他仔細說說那個抵角戲師父,長個什么模樣。像他喜愛四處游歷,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能遇到。到時一定請對方給他表演一場,要不非得此生抱憾不可。
雜耍班主提起那叛逃出走的抵角戲師父就來氣,但是架不住十九親王這個磨人精,便詳細的像十九親王描述了模樣。
十九親王竟然還請來了畫師,根據班主的描述,將那雜耍班子叛走抵角戲師父的模樣,畫了下來。
后來,胡人雜耍班子走后,十九親王便拿著畫像去找木憶榮,非讓木憶榮陪他去一邊四處游歷,一邊尋找這畫上之人。
畫中抵角戲師父,令十九親王害了相思,像是曹植心中的洛神,楚懷王夢里的巫山神女,令他癡迷神往。
木憶榮卻是對十九親王的癡情不為所動,道那般神乎其神的技藝,定是班主說出來哄騙他的。誰讓胡人的雜耍班子第一天登臺,十九親王就跑去拆臺,人家不想個法子戲耍他一番才怪。
十九親王是個癡人,對班主所說深信不疑,死命將那抵角戲師父的畫像遞到木憶榮面前。還說木憶榮只要看上一眼,就會被迷住。
木憶榮無法,十分敷衍的匆匆了看了一眼,那畫中女子鼻梁挺拔,眼窩深陷,但與一般胡人女子不同,長得有幾分漢人相貌。
十九親王道那是因為這名抵角戲師父的娘親是位漢族女子,所以聽聞其漢話也說的十分不錯,與漢人交流,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十九親王對這個抵角戲師父著了迷,非說這人乃是神仙下凡,木憶榮看過畫像,覺得長相還算可以,但與胡人班子當中那些長相妖嬈多情的舞姬相比,真的十分普通。
后來,公務纏身的木憶榮,自然沒有給十九親王當保鏢,去尋什么十九親王的洛神與巫山神女。
不過十九親王倒是沒有放棄,糾結一幫無所事事的貴族子弟,浩浩蕩蕩的離開上京城,出門游歷去了。
只是最后,十九親王并未遇到他命中的洛神。
而一向興致來得快,去得也快的十九親王,很快就忘了這位抵角戲洛神,又迷戀上了江南名妓,將那幅畫像,壓了箱底,幾乎忘得一干二凈。
也是在那時候,十九親王不似從前那般粘著木憶榮了,木憶榮才能在大理寺好好當差,因此破獲了幾樁案件,漸漸在朝堂闖出了一些名聲,還得到了軒轅帝的嘉獎。
木憶榮說完這些,看向一個側身站在劉景山身旁,低著頭,身穿一條水藍色裙子的婢女。
“烏石蘭,你比那畫像好看一些。”
木憶榮此話一出,劉景山和他身側的藍裙女子,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木憶榮又朝瑞草伸手,瑞草像是變戲法一般,不知何時,手上多了一個卷軸,遞給木憶榮。
卷軸很新,在木憶榮修長的十指中,緩緩展開,上面繪了一個女子肖像,色彩鮮艷亮麗,看得出繪制年頭很短,繪制畫師很用心。
“當年,本官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并不是十分確定,所以特意命人回上京城,去十九王爺那里借來這副畫像。你看看,可是你烏石蘭,當年那個叛逃胡人雜耍班子的角抵戲小師傅?”
眾人齊刷刷看向烏石蘭,見她與那畫像雖然年紀有些許落差,但是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窩,幾乎一模一樣。
“烏石蘭,你受劉景山指使,假扮榆樹妖怪,先后殺了小桃與龐管家,你可認罪?”
齊克誠等人聞言,立馬全都與烏石蘭拉開一段兒安全距離。
烏石蘭蓮步輕移,向前一步,站到劉景山身前。
她一雙隱隱透著琥珀顏色的雙眸,緊緊盯著木憶榮,語調有些生硬的開口。
“木侍郎好眼力,也好記性。沒錯,我烏石蘭就是那個擅長柔術的角抵戲師父。還有,人是我殺的,與劉景山大人無關。”
眾人聽到烏石蘭承認殺人,又都向后倒退兩步,雙眼緊盯眼前這個語氣淡然承認自己殺人的殺人犯。
木憶榮卷起畫軸,“哦”了一聲,用畫卷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這左手心。
“那你同本官說說,為何要殺小桃和龐管家?”
“為了報恩。”
烏石蘭聲音清亮,語氣決絕,眸光像是風中搖曳燭火忽明忽暗。
“從前,奴家一直活在地獄,活得根本不像是個人。若是沒有遇到劉景山大人,奴家早就滿腹凄涼的死在路邊了。”
烏石蘭聲音轉為哀婉,如訴如泣:“奴家的母親,是被個胡人擄走的,然后娘親在生下奴家之后,投了河。奴家的漢語,不是跟著娘親學的,奴學會漢語,只想回到母親的故鄉,離開那個一喝醉酒,就打奴的禽獸爹。可在奴很小的時候,那個禽獸一般的爹,就把奴賣給了雜耍班子。班主見奴身體柔軟,就讓奴學習雜技柔術。”
烏石蘭說到這里,語氣變得越加凄涼哀傷,雙手握成了拳頭,滿眼都是對追憶過往產生的痛苦。
那時的她,活得并不像是一個人!
而后來的她,萬分懊悔自己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