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田縣縣令程元祥,盯著木憶榮思緒百轉千回,不免發呆。
十九親王笑著將扇子在手心上一敲,對程元祥道:“當年本王第一次見到憶榮的時候,也是看他這張臉看癡了。所以程縣令可以想象,上京城有多少大家閨秀戀慕侍郎大人。”
說著,竟然還當起了紅娘,道他保證木憶榮的人品。若是程元祥家中有待嫁女,不如毛遂自薦,木憶榮一定是這全天下最疼老婆的夫君,最佳的乘龍快婿人選。
程元祥忽然眼睛一亮,他家中確實有好幾個女兒,看來這事有門兒!
木憶榮瞪了十九親王一眼,請程元祥帶他們前往縣衙門歇息,程元祥立刻緊張的擺手,道衙門居處小,他已經在府上為十九親王與柳尚書等人預備好了客房,請十九親王等人不要嫌棄。
木憶榮道不必如此麻煩,程元祥急忙道不麻煩,能夠迎接十九親王到他府上居住,萬分榮幸。
十九親王對于程元祥的安排十分滿意,尚書柳師承也道衙門只有雜役,若是居住在那里,日常起居用飯都十分不方便,領了程元祥的好意。
程元祥立刻笑著將十九親王等人引進城,前往他府上。
藍田縣城外有灞河,河道很寬,如江。
灞河周邊生態很好,漁產豐富,從前藍田縣漁業十分昌盛,當地居民的日子都過得還算富饒。
后來,藍田縣出了沈家和衛家兩大為朝廷進貢貢冰的冰戶之后,一下子帶動了整個縣城的經濟,引來了不少外來戶。還因此,藍田縣城的城郭,在前些年時擴充了一次。無論是人口、經濟、城防與建筑,都要比臨潼縣好上太多。
程元祥的府宅是與衙門分開的,在縣城內正中央的位置,十分寬闊,不比上京城坊內朝官居住的高堂廣宅差。難怪程元祥一點兒都不擔心,十九親王等人會住不下。
不過,大理寺的侯虎、侯猴兩兄弟,以及二十名問事和仵作老李,還是住在了衙門里面。這是木憶榮的吩咐,為的是以防萬一,雞蛋可沒有都裝在一個籃子里面的道理。
程元祥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藍田縣冰戶沈家是他夫人的娘家。衛家是他仙逝母親的娘家,也是他的舅家。
當初,是他領頭帶動縣城人民發展經濟,后來百姓富起來之后,皆感念他的恩惠,便將他原先居住的府宅進行了擴建。
當時他也沒有想到,會變成這般規模,但百姓的好意他不能不領情,便搬來居住。
只是不少屋子都空著,且府宅只是外表看著華麗,但里面家具少得可憐,多乃是從前老舊之物,希望十九親王不要介意。若是感覺缺少什么不方便,立刻告知于他,他著人去添。
十九親王坐在寬大的廳堂內,環視四周,見家具確實都正如程元祥所說一般十分老舊,笑著搖扇:“程縣令費心了,本王不是那嬌慣之人。曾經南下游歷時,因為被個男子誤會我向他家娘子拋媚眼兒,還被追到豬圈里面躲藏了一晚。”
程元祥看著穿金戴銀,吃東西都用金盞琉璃盤的十九親王,覺得他講的這個故事不太有說服性。
縣令程元祥在府上設宴,宴請十九親王與刑部尚書柳師承,以及木憶榮等大理寺官差一干人。
席間,他請來了沈家的家主,也就是他的小舅子沈亮亮,以及衛家的家主,他的舅舅衛陵前來陪坐,并喚來自己的兩個兒子與四個女兒過來打招呼。
程元祥外貌長得不突出,就是那種掉進人群當中記不住的普通大眾臉,兩個兒子都像他,五官不突出,個頭也不高,聽說學問也不咋地,就是普普通通的一般小伙子。
程元祥道自己沒有野心,不圖孩子考取功名,只要一輩子健康平安就好。
不過他的四個女兒倒是長得都不錯,大概隨了母親,一個個嬌柔好似等人采摘的花骨朵。
程元祥著重為四位女兒引薦了英年才俊的十九親王與木憶榮,意圖十分明顯,四個女子也都含羞帶怯的彎腰行禮,水波一般的眼神兒一直飄向二人。
木憶榮與四人見禮完畢之后便目不斜視,沉默得像塊兒黑色石墨,十九親王也是一副興致缺缺,提不起精神的樣子。
程元祥覺得自己四個女兒是沒戲了,且氣氛有些尷尬,急忙給他小舅子沈亮亮遞了一個眼神兒。
沈亮亮會意的一招手,后面候著的下人立刻上前,沈亮亮在他耳邊低語了兩句,下人轉身跑了出去。
沒一會兒,一個頭戴星官,腰間墜著鴛鴦玉佩,身著羽衣霞裳的女道人,就猶抱琵琶半遮面的蓮步輕移,帶著一陣香風走了進來。
程元祥立刻起身,向十九親王等人笑著引薦:“這位坤道姑號玉華仙,乃是前朝魚玄機道姑之徒孫,最善琵琶曲。聽聞十九親王與幾位大人登臨卑職府宅,特意前來獻曲助興。”
“坤道姑玉華仙給各位大人請安。”
玉華仙聲音溫婉透著清亮,像是山間清泉拍擊石頭的聲音,她盈盈福身,微微低頭,光亮打在她潔白的皮膚上,映著睫毛濃密的陰影,看上去引人遐想。
玉華仙身上綺羅輕薄,行走間如凌云御風,令人不禁想起那句“月中霜里斗嬋娟”。
燕周文化受前唐遺留影響,女道人仍舊十分盛行,一些不愿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女子,皆頭戴黃冠,自稱出家。
彼時,一些權門貴家,于初一為家中供奉神仙牌位上香上供時,時常會邀請這些坤道姑上門設壇。
“霓軒入洞齊初月,羽節升壇拜七星”,成了貴族人家月初常態。
然而,這些坤道姑大多乃是半娼之流,游走在高門大戶,因多嫻文墨,能解詞章,談吐風雅,應酬圓熟而為不少官宦子弟與文人墨客紅袖添香。
十九親王看到玉華仙,一下子就來了精神,將扇子往桌上一丟,笑著命人給玉華仙賜座。
玉華仙淺笑答謝,腰肢一擺,輕輕坐在凳子上,以琵琶半遮面,聲音婉轉似百靈鳥輕吟。
“玉華才藝淺薄,獻丑了。”
說完,潔白皓腕一轉,纖纖玉指溫柔的撥動琵琶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