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院屋頂上,瑞草與木憶榮并肩坐在屋脊之上,仰頭欣賞天上閃亮的星子。
今日的星子十分給面子,爭先恐后的比著誰更閃亮!
“我不會讓他們傷害你。”
聽到瑞草的保證,木憶榮笑著揉搓瑞草冰涼的小手:“我說了,要與你一起去泰山上提親,絕不食言。”
“成親后,你會陪我住在泰山上嗎?”
“你在哪里,我便會在哪里,不離不棄。”
“我相信你說的話。”
但我不相信老天爺!
強壓下自己心中不安的瑞草,緊緊擁著木憶榮,聽著他的心跳,感受著他的呼吸。
揉著瑞草腦袋的木憶榮笑了笑:“你說咱們以后成了親,要生幾個小孩?”
“你喜歡多少個,我就給你生多少個。”
“我怕你辛苦,咱們生一個就好。”
聲音有些哽咽的瑞草點了點頭,道了一聲“好”。
木憶榮見瑞草情緒低落,便開玩笑道:“咱們的孩子,是不是要從蛋殼里面孵化出來?”
將腦袋深深埋在木憶榮懷中的瑞草,不知為何,有種想哭的沖動。
過了好一會兒,她揚起小臉,凝視木憶榮:“今晚,你留下吧!”
翌日,換上命婦朝服的木老夫人,拄著龍頭拐杖,入宮見駕。
將太極殿西堂寢殿內所有人都遣走的軒轅帝,與木老夫人促膝長談了許久,沒有人知曉二人都談了一些什么。只是在木老夫人離開太極殿西堂之后,軒轅帝將整個屋子里面的東西全都砸了。
然后,軒轅帝在大太監總管梁辰的攙扶下,親自上了早朝。
跪在地上的滿朝文武百官,全都能夠感受到軒轅帝的怒火,像是條著火的鞭子,抽向四面八方,嚇得眾人全都不敢言語,除了一人。
跪在朝堂正中央的木憶榮,將奏折與數卷卷宗呈上,上奏秋浦縣縣令段麟瑞私自開采銅礦、私鑄錢幣、殺人掩蓋罪行等重罪。
以及大皇子近衛林正一,與秋浦縣縣令段麟瑞同流合污,欲殺害前往查案的大理寺官差,阻撓辦案。且還曾盜取官府收繳臟銀,以及其可能是上京城妖怪殺人案真兇等罪證。
大皇子的近衛,那是與大皇子形影不離的分身,聽到木憶榮的奏折,眾人終于都明白軒轅帝為何像是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了。
之前,于尚安與申國公狀告大皇子的時候,軒轅帝氣得暴跳如雷,但這一次,他顯得平靜了很多,道有奏折上報,就要進行處理,有誰能負責審理此案?
大理寺主管偵案,刑部負責審案,但軒轅帝卻沒有直接交給刑部審理此案,自然是因為刑部尚書乃是大皇子的岳丈。
只是,如今這個情況,誰敢接下這宗案子。
眼看著,老皇子馬上就要嗝屁朝梁,小皇帝三日后就要登基稱帝,更朝換代必將來臨,此時與太子軒轅蒼作對,那不是等著掉腦袋。
擔心會掀起一場血雨腥風的文武百官,有的暗罵木憶榮多事兒,不識好歹,如今這種局勢,竟敢還敢跳出來指摘太子,真是嫌命長;有的則是罵木敬忠教子無方,竟然讓自己兒子冒全家被殃及的風險,當這注定被打死的出頭鳥。
反正整個朝堂的人,都在埋怨木憶榮沒事兒找事兒,是個看不清形勢的大傻子。
眼見無人敢接下審理此案的職責,軒轅帝終于忍不住發火了,大罵滿朝文武百官皆是無能鼠輩,膽小之徒,一堆只知道貪腐的米蟲。
發完火的軒轅帝,最后將此案交給大理寺審理,賜大理寺木敬忠免死金牌,只要燕周還姓軒轅氏,木府便可在朝為官,除其自行辭官。
此詔書一下,木府算是保住了,就算太子軒轅蒼最后登基,也是拿木府無法。
一直跪在下方的木敬忠起身上前行了幾步,復又跪下,領命接旨。
而就在這時,殿外有御史入殿上稟,王貴妃跪在大殿門外,脫簪待罪,求見圣上。
后宮嬪妃不得干預朝政,自是不可出入朝堂,軒轅帝聞王貴妃脫簪待罪,立刻大罵其胡鬧,命人將王貴妃攙回后宮。
但出去的御史很快又復轉回來,道王貴妃前來認罪,請求面見當今圣上,愿當著滿朝文武,陳述所犯罪行。
軒轅帝的鼻子都要氣歪了,再也控制不住怒火,命人將王貴妃拖回后宮。但王貴妃卻已經不顧阻攔,大步步入朝堂,驚得林立兩旁的文武百官,急忙跪倒在地,低下腦袋,不敢冒犯貴妃尊榮。
步入朝堂內的王貴妃,“撲通”一下跪倒在地:“臣妾拜見陛下。”
“你身為后宮嬪妃,卻在前朝登堂入室,失了體統,日后還如何在宮中自處?”
軒轅帝的語氣,可以聽出,他在極力克制自己的怒火,而與他相比,王貴妃的語氣顯得平靜很多。
“臣妾前來認罪領罰。秋浦縣私自開采銅礦,私鑄錢幣,乃是臣妾授意侍衛林正一所為。”
王貴妃突然前來認罪,所有人都驚詫不已,但礙于禮法,誰也不敢抬頭看向王貴妃。
聽到王貴妃的自白,軒轅帝突然就笑了,但笑容暗含機鋒。
“你道秋浦縣私自開采銅礦,鑄造錢幣,乃是受你指使?”
王貴妃匍匐在地:“臣妾罪該萬死。”
眼見王貴妃積極誠懇的認罪,沒有一絲要辯解的意思,軒轅帝不由得冷哼一聲:“后宮之中,當最數你勤儉,對待下人恩賞也最慷慨,從不在金錢上面過多計較。但你卻冒著殺頭之罪,命人私采銅礦,鑄造錢幣,這卻是為何?”
“臣妾罪該萬死。臣妾貪慕虛榮......”
“啪”的一聲,軒轅帝猛地一拍桌子:“說實話。”
滿朝文武全都被嚇得匍匐在地,大氣兒都不敢出一聲,暗叫今日是個什么見鬼的日子!
同樣駭了一跳的王貴妃,聲音微顫:“回稟陛下,臣妾私鑄錢幣,交予太子殿下,用以賑濟災民。臣妾罪該萬死,請陛下莫要因此遷怒于太子殿下,他完全不知銀錢出處,以為乃是臣妾娘家與陛下予以的支持。”
聽到王貴妃如此言語,軒轅帝陷入沉默,滿堂文武心知,太子殿下這下算是保住了。
“你所為,雖為善事兒,朕也有心容情一回。但國家法度不容無視,朝廷律例也不可朝令夕改,只能賜你全尸,退下自行了斷去吧!”
王貴妃叩首謝恩,并未當堂退下,而是仰起頭,垂淚問軒轅帝,她有幾句遺言想對陛下說,不知可否屏退眾人?
雙眼緊盯王貴妃的軒轅帝,半晌后點了點頭,命滿堂文武百官全都退出去。
一個個跪得腿腳酸軟的朝官,也不敢直起身體,全都躬身垂首,退出含元殿。
退出含元殿門外的朝官,還沒拭去額上的汗水,就驚駭的發現,含元殿外兩側,不知何時站滿了聽候軒轅帝命令的御林軍,還有太子的軒轅蒼正跪在含元殿外。
太子軒轅蒼的支持者,全都暗暗捏了一把汗,心道姜還是老的辣,若是他們剛才膽敢為了幫大皇子脫罪而輕舉妄動,此時定是全都被御林軍射成了馬蜂窩。
一些想要上去安撫太子軒轅蒼兩句的朝臣,最終還是收回了腳步,只要再忍耐三天,待太子軒轅蒼登上皇位,他們就可無需再如此膽戰心驚的度日了。
狠狠瞪了木敬忠與木憶榮父子二人一眼的眾朝臣,一同離開含元殿,到太子東宮匯合,等待消息。
含元殿內,大太監總管梁辰想要上前攙扶王貴妃起身,但被她制止了。
跪在地上的王貴妃,眼圈通紅,臉上浮現一個笑容。
“陛下,對不起。臣妾擅闖朝堂,令陛下為難蒙羞了。只是,臣妾本想自戕以謝罪,但不得不為太子殿下考量,不忍心他受臣妾牽連。”
死死盯著王貴妃的軒轅帝,突然朝梁辰一揮手,讓他也退出去。
猶豫了一下的梁辰,最終還是躬身退了出去。
偌大清靜的朝堂內,只剩下軒轅帝與王貴妃之后,軒轅帝聲音冷淡的開口。
“朕知你為人,你不必再替那逆子開脫,朕知道,真正有罪的人是他和申國公。”
一滴清淚從王貴妃腮邊滑落,她伸手輕輕拭去,朝軒轅帝微微一笑。
“臣妾謝圣上知遇和成全之恩。”
王貴妃說完這話之后,大堂陷入到一片寂靜之中,過了好一會兒,徹底止住眼淚的王貴妃,才再次抬起頭。
“陛下,臣妾當年第一次見到陛下時,陛下還是太子。隨先皇與朝臣一同外出打獵。因家父狩獵最多,得先皇到府親賞,當時陛下隨同前來,臣妾以為自己看到了神仙。”
年輕時的軒轅帝,豐神俊朗,有種畫中仙的味道兒,與同樣脫俗的先皇后拓跋蘭因在一起時,大家都稱二人乃是神仙眷侶。
“朕若是沒記錯,你那時才韶年,不足八歲。”
哪個少女不懷春,更何況,當時神仙一般人物的太子軒轅離,不僅身份尊貴,儀表堂堂,品行還端正,幾乎可以說是燕周所有女子的向往。
王貴妃雖然那時還年幼,但心頭萌生一顆小小幼苗,并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