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悉索索——
儲藏室后是更濃深的黑暗,以及更多人的細碎輕語聲,仿佛在不大的黑暗房間里,每一寸空氣里都擠滿了人,輕語聲吵得人腦袋好像要脹裂開來。
“還好我現在沒有腦袋。”
無頭晉安心中不禁一笑。
他這是自己給自己逗樂解悶,解除人長久待在黑暗里的麻木心理。
儲藏室里的地面、墻上、頭頂,同樣是寫滿了圣經經文,但儲藏室里的圣經是用鮮血書寫的,密密麻麻的血色圣經擠滿每一個角落,讓人無從下腳,間接映襯出這里曾經發生過十分慘烈的驅魔法事。
結局很顯然,驅魔失敗,正不壓邪,最后更是一船人都遇難了,無一人生還。
想到這,再聽著儲藏室里的密集人語聲,很容易讓人往一個不好結果聯想,那就是被吃掉的船員,此時全都擠在這間不大儲藏室里。
難怪會有人語聲吵得人腦袋好像要脹裂開來,給人每一寸空氣都擠滿人的感覺,上百號人都擠在不大的儲藏室,那場景光是想象,都難以想象。
可實際上,儲藏室里空空蕩蕩,沒有看到一個人。
很矛盾,很奇怪的感覺,在看不見的空氣里擠滿了人,遠比人眼看到的還熱鬧……
但是!
一個無頭道士站在一艘幽靈鬼船上,本身就夠荒誕邪魅的了,所以兩相一比較,儲藏室的這點怪譎體驗,就顯得不再怪譎了,并沒有恐嚇住無頭晉安往儲藏室里深入的步伐。
他倒要看看這一片漆黑的儲藏室,到底藏著什么魍魎魑魅真相。
越往里走,身周徘徊的人語聲越是密集和大聲,這些聲音都是人心怨氣,人進入其中心智不免受到污穢與影響。
但真正能夠吞噬人心的,還是這里更加幽閉的黑暗,一個人獨處黑暗,最終會被黑暗吞噬。
這里的黑暗,連引魂燈都受到極大影響,沒走進多少步就看到引魂燈幾乎失去照明用途,連近在咫尺的無頭晉安本人都照明不到,只照明到提著燈籠的小半截人手。
不過這些都恐嚇不到無頭晉安,繼續深入,一邊深入一邊在無聲無息施法借風術,再次借助風探知周圍環境。
這趟得虧他修煉了第十四變借風術,讓他即便沒了頭顱,身處在黑暗里,都能清楚感知到周圍環境。
讓他在黑暗里游刃有余。
儲藏室不大,比一般房間還稍顯狹窄一些,風在經過儲藏室一角時發生了怪事,居然吹刮不進,密不透風。
密不透風那就是墻。
但又不是墻。
無頭晉安心頭一動,朝著那個方向走去。
隨著靠近那個角落,溫度驟降厲害,就連他用借風術借來的風,到了這里后也變得陰冷許多。
細細一體味,那是怨氣盤踞的陰冷。
無頭晉安凝神望去,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見,他腳踩著滿地血污還有血色經文,繼續靠近過去,想要看個真切。
這一路上什么怪事都沒有發生,過程竟出奇的順利,直接,他在黑暗中撞上什么東西才止步,這個時候他才注意到在他身前多了一團黑色東西。
那東西在黑暗中輪廓模糊,暫時分辨不清具體是什么,跟人同高,并且溢散出濃烈嗆鼻的血腥氣、尸臭氣、死氣陰氣怨氣……
此時的他和對面東西是零距離,幾乎貼到一起,空氣里逐漸多了一些別樣氣息,那是死亡的氣息。
他就這么貼著一起的跟對面東西貼站一起。
“人嗎?”
無頭晉安站在幽暗中冷靜觀察,對于見慣了尸山血海,經歷過多次生死鬼門關的他,這點場面還未到驚擾心神,嚇到慌亂驚退地步。
說對面是人,可又不像,因為那是一團黑影輪廓,并不是一個人的輪廓。
前者是大,后者是小。
存在很明顯的大小差距。
他第一印象懷疑過貼身站的對面會是人,可冷靜觀察輪廓外形,理智又告訴他對面是一個大的物件,并非人。
于是他舉高引魂燈,綠色燭火燈籠就這么貼著對面,借助著黑暗里的微弱光暈,一點一點的去照對面。
這個過程很慢,因為是從高往下照的,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痛苦扭曲的死人五官,作張嘴無聲痛苦嘶吼狀。
引魂燈一寸一寸照清身體肌肉,沿著嘴、脖子、胸腔…往下照,是幾個人的身體痛苦扭曲成一團的畸變怪誕外形。
此時的空氣里充斥著壓抑氛圍。
有無形壓迫感像一塊沉重巨石壓在心頭,讓人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哪怕無頭晉安沒有腦袋,也不影響黑暗里步步緊逼的對心神壓迫感。
他帶著幾分凝重,重新舉高引魂燈,繞著扭曲狀尸塊旋轉一圈。
當他看完,重回原點,已經過去一炷香,并不是因為眼前尸塊個頭大,而是這里的異常黑暗不利于照明。
此時那張痛苦扭曲張嘴的死人五官,再次映入引魂燈光暈里。
這是一個多足人形鼎,鼎由許多人體組織畸形扭曲組成,人臉只有一張,就是眼前這張人臉。
他原本以為這是那些遇難船員們扭曲成一起的尸塊,可當重回原點,他才看清,這多足人形鼎實際上只有一個人,其他身軀都是被他吞噬的。
他數過了,這多足人形鼎共有十只人類腳掌,意味著最少有四五個人被吞噬。
或者說,是被吃掉!
一船上百人遇難,不可能就只有眼前這么點尸體,那些人都去哪里了?這里的五個人又是什么情況?
這些人會是得了食人癥的船員嗎?
他們進食完畢后,來到船艙底反哺給共同的主人,也就是那張痛苦扭曲的死人臉?無頭晉安在心里猜想著。
要換常人早已經被這里的黑暗與詭異扭曲尸塊嚇得避之不及,也只有無頭晉安繼續身體相貼的貼身舉燈籠觀察。
沒有頭顱的他,本身就是一個怪誕離奇存在,所以在這幽靈鬼船上再發生什么離奇事,都動搖不了他心神。
無頭晉安還在貼身舉燈籠,一寸一寸肌肉的仔細打量眼前這個多足人形鼎,這個鼎,他覺得應該就是他要找的格物仙鼎。
更確切的講,是格物仙鼎的大致外觀長這樣。
他聽遵逸王描述過格物仙鼎外觀,那是一只青銅鼎,根本不是眼前這個人肉鼎。
先帝先后是絕對不會允許一只違背天和的人肉鼎登上神舟,以康定國身份巡訪出使各國。
所以說,這是長得像格物仙鼎的人肉鼎,充其量只能證明有人見過格物仙鼎,跟格物仙鼎存在某些關聯,但絕對不會是格物仙鼎本體。
至于人肉鼎上的那張痛苦扭曲死人臉,應該是這艘海船上第一個發瘋的食人癥者,也就是一切驚變的源頭。
船上的食人癥者,一開始沒有那么多人,一開始是只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