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荏。
庚子年,秦王政二年,春,臨淄。
秦國特使陳馳一直逗留在齊國國都。
如今,淮北地界春申君開始遷移封地,合縱大計已然被耽擱,若再提起合縱,便要等到春申君封地遷移之后。
陳馳稽首道:“恭喜武侯,南北二分之策已成定數,大王若知,定大喜不已,不知武侯何時回秦,大王和太后都念叨著了。”
蘇劫站了起來,看了看外面已然初春的風景。
道:“若想離開,可不好離開啊。”
如今,梅長蘇是齊國的上卿,稷下學宮祭酒,一旦因為改變身份,霍亂齊國,被傳揚開去,便對秦國便不利,而且,會讓人重提君王后之事。
一旦被人利用,可能齊國都要被迫合縱。
陳馳問道:“莫非,武侯有脫身之計!”
蘇劫笑了笑,道:“后勝相齊,不修攻戰之備,不助五國攻秦,秦以故得滅五國!如此大功,安能不受犒賞呢?”
陳馳本是聰慧之輩,頓時想到了蘇劫的意思,蘇劫交代了一番,在陳馳會晤。
蘇劫道:“明日,你就按這般去做吧。”
陳馳再次稽首道:“下官領命!”
等到陳馳走后,羋辛敲門而入。
蘇劫迎了上去,拉住羋辛的手道:“夫人,快坐!”
羋辛含笑道:“夫君何事這般開心。”
蘇劫看了看羋辛,道:“我們要回咸陽了,你可別忘記了,你可是答應過我跟著我回秦國,齊國事了,本侯自然不能久呆了,而且,算算時日,墨家實事派已然入秦,到時你在秦國,也可以幫助我去管管他們,若是他們真有所建樹,本侯必會重用。”
羋辛面色殷紅,看著蘇劫的雙眸,這才微微額首。
羋辛道:“墨家入秦,可是給你帶了寶貝,到時,你去看了便知!”
“哦?寶貝,什么寶貝。”
羋辛笑道:“是墨家剛剛研制出的一種弩機,可乘三百步的弩機!”
蘇劫頓時大喜,道:“三百步?當真?”
要知道,列國弩機只有一百五十步,三百步的弩機那已然太過厲害了。
蘇劫想起,后世,兵馬俑出土的一種弩機,相傳就有三百步,可是失傳了,尤其是弩刃,太過匪夷所思,難道,那就是羋辛口中的弩機?
后世的手槍,常規只有射程一百米,有效射程五十米,而這弩機約是前者的三倍。
羋辛轉頭問道:“此次回秦,你會帶嬋兒嗎。”
此前,蘇劫和玉蟬兒的誤會,已然被蘇劫偷偷解釋了,但是,女兒家如此羞人的事情,羋辛沒有和玉蟬兒提及。
蘇劫搖了搖頭,道:“此次回秦,不知多少年,我都不會在來齊國了,嬋兒或許幾年也就忘了,便如她所言,相忘于江湖吧。”
羋辛:“……”
齊王大殿。
陳馳稽首道:“外臣陳馳,參見齊王!”
田建抬手道:“特使免禮,今日特使前來,可有何事。”
陳馳笑道:“齊王,外臣今日前來,一為辭行而來,其二,乃是我秦國大王派人送來了一份國書,還請大王親覲。”
如今,從君王去世到開春,已然過了兩月。
秦王派人在兩月中送來一份國書,讓齊國臣子頗為意外。
齊王打開一看,神色目光連閃,微微點。
齊王道:“諸位,秦王政稱我二國為兄弟之邦國,如今,我二國永修邦好,特邀請寡人入秦,以盡兄弟之誼,諸位覺得,如何啊。”
齊王見書信中秦王用詞恭謙,心情極好。
而且,聽說北面的燕國,抵擋饒安的大軍,也被分出了一大波,去抵擋秦國的兵馬,這無疑讓齊國松了一大口氣。
不僅如此,高唐那邊的東陽,整個秦國盡數撤離了軍隊,讓高唐也半點沒了壓力。
當然,齊國自然不可能去占據東陽,這是秦國的信義。
是以暗中的局勢,比君王后時期,還要好的多。
是以也連道秦王乃是言而有信。
不過,齊王田建的話一出。
滿堂臣子,大驚失色,盡管秦國現在是遵守了信義,但是,田建是一國的君主,一旦生出半點意外,那齊國就完了啊。
一個個紛紛勸諫,不能去秦國。
田建瞪目道:“秦王乃仁義之君,怎么可能欺騙寡人!”
臣子道:“大王,安能忘記當年,楚懷王是如何死的?大王萬金之軀,如何能夠入秦啊。”
楚懷王也是被秦王邀請入秦,隨后就被軟禁了三年,直到楚國后來自立為王,懷王悲憤而死,大呼秦人欺我,楚人叛我。
“大王,一旦秦國生出半點歹心,大王就危險了啊,請大王三思啊。”
田建看了看陳馳,臉色變得萬般難看,這是丟了他齊國的臉面,人家秦王若是要生歹心,何必發布國書,修兩邦之好呢。
田建怒拍案幾道:“寡人非要去呢。”
老臣一個個痛哭道:“大王若要去,老臣就死在這殿上。”
雍們司馬忽然上前一步,道:“大王,臣有一事相問。”
田建看了看臣子,拂袖道:“丟不丟人啊你們,雍門司馬,你又有何話說。”
雍們司馬道:“我等扶立君主,是為了齊國還是為了君主你呢?”
這話已然是毫不客氣了。
但雍們司馬是老臣,田建自然不敢橫加指責,道:“自然是為了國家。”
雍門司馬繼續道:“既然是為了國家才立了君主,那為什么君主你要拋開自己的國家而去朝拜秦王呢?”
“這!?”
雍門司馬的話語非常不客氣,但是讓田建無話可說。
田建看了看后勝,拼命的使眼色!
后勝終于站了出來,道:“可是,按照列國邦交之規,當上乘國書,往來使臣,簽訂盟約,秦國已然事信在前,我齊國若是不派遣使者,前往秦國,豈不是敷衍?那又如何能讓秦國相信我齊國的誠意呢。”
田建一聽,道:“還是相邦明事理,我秦齊兩國乃東西大國,豈是他國可以比擬的!”
魯連仲終于看不下去了,道:“大王,臣亦覺得相邦言之有理,但是,兩國邦交,也不該由大王親自前往啊,當派遣可靠的大臣,前往秦國,上乘國書便可啊。”
“大司行所言極是!”
“臣附議!”
齊國在也經不起折騰了。
田建看了看后勝,長嘆一口氣,這才對著陳馳道:“特使,并非寡人不肯前往,只是,這,母后新喪,寡人還要主持朝政,你看寡人派特使前往隨你入秦可好?”
陳馳為難道:“這?”
這是秦王邀請齊王,齊王不去,怎么是好呢,頓時面露為難之色。
后勝接著道:“使者,秦王接見大王,而大王因孝道而無法前往,寬仁的秦王一定不會怪罪,請使者諒解。”
陳馳道:“那好吧,齊王仁孝,外臣一定將齊王的為難告訴給秦王,但兩國邦交乃是大事,還請齊王能夠派遣可信的大臣與臣共同入秦,此去三月之內,必回。”
田建頓時道:“不錯,不可因寡人之事而亂了國政,諸位,何人愿入秦替我二國行此邦交啊?”
外交之事,便是大司行的職責。
魯連仲正要說話,卻被后勝給攔住了,后勝道:“大王,如今乃是秦王以一國之君的身份相邀,自然所派遣的使臣身份,不可謂不重,大司行雖合適,但畢竟年歲在此,西行之路坎坷,當以大司行身體為重,所選使者,本相認為,當另選其人。”
魯連仲一聽,看了后勝一眼,也沒有反駁。
后勝說的是實情。
但是按照道理,大司行是最適合的人選。
田建聽完道:“相邦之言極善,那以相邦的意思,何人可去呢?”
后勝道:“臣不才,愿為大王前往秦國,朝見秦王!”
相邦總領五部五都,論身份,是高于大司行,大司馬,大司田,大司理和大諫之官的,秦王相邀,除了齊王最合適的自然就是后勝。
群臣一聽,紛紛詫異。
田建大喜道:“想不到相邦還有如此膽魄和胸懷,確實,寡人也覺得相邦最為合適,諸位覺得呢?”
臣子們面面相覷,只得紛紛道:“相邦高義!”
后勝繼續道:“大王,臣還有一事相求,此次西行入秦,臣一人恐怕……斗膽向大王諫言,臣想讓上卿為副使,與臣同往,畢竟上卿乃是我齊國稷下學宮祭酒,四海聞名,若是秦王有問,以上卿的才學,必然不會弱了我齊國的善學之風,還請大王允許。”
見后勝這么一說,臣子們也紛紛點頭。
本來使者,就有正副之分,而且是如此大事!
田建點點頭道:“寡人也有此意,不知上卿可愿入秦?”
蘇劫出來一步道:“臣愿往,也必不負大王所托!”
田建見事情已經定下,便對陳馳道:“使者以為寡人這么做可否?”
陳馳道:“有相邦和上卿二人,自然可以,多謝齊王!”
咸陽甘泉宮之中。
趙姬纖手輕撫,緩緩的按壓在琴弦之上,琴音如傾瀉的溪水,動聽迷人。
忽然,一道聲音傳來到:“母后!又在彈琴!”
趙姬雙眸含水,面目殷紅。
聞聲而看去,忽然停止了手中的動作,琴聲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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