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蘇凝神看去,察覺了兩人的修為,是目前遇到過的修為最高的修煉者了。
引氣期是一個大境界,雖然名頭不顯,無數修士卻終其一生也無法突破。
不是資質不夠,就是機緣不夠,抑或壽命不夠。
絕大多數人都被困在丹田期之下,能煉出丹田,再凝聚金丹,然后化丹成液,最后在丹田之海凝出神識的修士,才有機會踏入化神境。
大成境內,人族修仙者,如果說金丹期高手已經是門派頂梁柱的話,那化丹期已經算是大成修行界極其頂尖的高手了。
化丹成海,凝聚神識,最后踏入化神境,化出元神小人,已經是凡人眼中真正的仙人,修仙者眼中的地仙之流了。
當然,這是從諸多典籍,以及張一凡的見聞中推測的,實際上某處躲藏著什么修仙老怪,誰又說得清。
白云蒼狗,歲月蹉跎。
這二人的修為,距離引氣巔峰都還有很大一段距離,在云蘇看來卻根本不可能踏入化神境了。
兩人的壽元都不多了,不管是那看似二十多歲的男修,還是暮發老嫗,二人接近千年的壽元已經所剩無幾,生機不足,隱現死氣。
倒是那少女,資質極為出眾,根骨極好,應該是從小就服用了很多天材地寶,又自幼在仙山福地修煉,賽雪神肌之下,寶血隱現,未來的成就應該會比這二人高。
二人完全沒有察覺到云蘇這一絲神識的存在,倒是那少女,心有所感,冰冷地看了一眼白須老者,卻沒有任何發現,低頭似有所思。
那老嫗見狀,連忙傳音,少女卻微微搖頭,暗道可能是錯覺,方才有那么一瞬間,好似有一道奇怪的目光在打量自己,有些怪怪的。
云蘇見狀,也不再研究那冰冷美少女了。
這位不染塵埃的少女,一身穿戴雖然素白為主,卻無一不是天材地寶,發帶,衣衫,腰帶,香囊,配飾,寶靴,靈劍等等,看似返璞歸真,實際上俱是靈氣逼人,而且并不刻意掩飾,仿佛這一切都是理所應當。
不過,畢竟是陌路相逢,云蘇也不覺得和自己有什么關系。
“教主,牲畜都已經準備完畢了,只等吉時一到便可以血祭神山。老朽愿為先鋒,助教主一往無前拿下神山。”
白須長老躬身喊道。
那男子撫掌而笑,笑著笑著,卻是多了幾分慷慨赴死之滄桑悲意,站起身來,朝著那少女拱手作揖,笑道:
“此番鄙人攻略神山,有神女親臨,劍使大人相助,定然事半功倍。”
那被喚作神女的少女,卻無動于衷,既不看一眼,也不回話,倒是那老嫗微微頷首,道:“真君修為通玄,千靈圣教又毗鄰神山,想來對這神山的了解遠超其他門派。神女憐憫老身壽元將盡,才特別開恩允我一試。
真君放心,老身必定全力以赴。”
“好,都說這神山十死無生,此番定要和劍使大人攜手闖一闖。靈蛇,去把塵兒叫來吧。”
“是,教主。”
不多時,這被喚作靈蛇的大長老就帶來了一個身穿黑蟒袍服的少年,云蘇一看,這千靈教也挺有意思的,千歲的化丹大修士,看起來二十多歲,這黑蟒少年看骨齡,也有兩百多歲了,金丹初成,看起來卻十二三歲的樣子。
“師尊,讓塵兒和您一起去吧。”
“你這孩子,脾氣還是和二百年前一樣啊,執拗的很。之前把你看管起來,就是不想讓你胡思亂想,安心繼承這偌大的千靈教便是了。”
那真君看向這弟子的眼神,充滿了慈愛,長嘆一聲,望向虛空,似乎回到了兩百年前,那個大雨滂沱的日子,一個少年跪在自己面前。
看似悠長的生命,原來也不過是眨眼,便老了。
“師尊,您修為高絕,想來比那所謂的真仙也相差無幾,此次攻略神山定然成功,千靈教和徒兒還等著您凱旋歸來,徒兒不敢從命。
沒有師尊便沒有徒兒,讓我隨您一起去吧。”
此人雖然已經兩百多歲了,但卻沒有垂垂老矣之人那種看破世事的灑脫,反而以頭搶地,連連叩首。
“唉,你這癡兒。為師雖然活了一千歲,卻發現這大道之路越朝上越難走,天門不開,大道斷絕,如今壽元枯竭,不愿白白等死,才想行那困獸之斗。
和那傳說中壽元綿長,道法通玄的真仙相比,差距太大了。
這神山屹立于此萬年之久,時至今日,世人只傳言其內有長生仙法,不老之藥,但里面到底是什么,依然沒有人說得清楚。為師就近窺探了近千年,也不過略知皮毛而已,真要說起來,依然是十死無生,沒有一成把握。
為師若是成了,固然可喜,若失敗了,難道要讓我千靈教后繼無人。
無論成敗,這教主之位,必然是要傳給你的。”
那千靈真君不疾不徐地說著,漸漸的,青絲變白,玉面蒼老,說著說著就變成了千歲老人的垂暮之相。
“真君,這神山位列南洲十大禁地前三,長生仙法和不老之藥也許言過其實,但卻是最有可能藏著無上功法和仙靈寶藥的地方,難道這些年,真的沒有人闖的進去,又出得來嗎?”
“劍使大人,若是千年之前,在下不敢說。可是這七百多年來,自我成就金丹后,便設下了禁法窺探,進去的人不少,當場死的人更多,卻實在沒有一個人出來。
以劍使大人和神女之尊貴,想來知曉關于神山更多,更早的事情吧。”
那神女微一頷首,卻不說話,老嫗見狀,這才說道:
“不錯,據秘典記載,這神山似乎是一夜之間出現在南洲大地上的,先賢也曾遍查南洲百萬里疆域的大小國度和修行勢力,也沒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線索。
倒是某一位真仙祖師,兵解轉世之前曾經說過,這神山之中隱藏著了不得之物,卻也說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漸漸的,南洲便有了傳言,說這神山中隱藏著長生仙法和不老之藥。”
“三百年前,曾有一絕世高人駕臨神山,怕是真仙一流了,施無上秘法闖入神山,后來也沒有見到出來。”
千靈真君微微苦笑,嘆道:“雖說我輩修煉之人,凡事講求機緣,但這十死無生的神山,確實不是說說而已,劍使大人,如果現在后退一步,還來得及。”
那老嫗有一種看破歲月的灑脫:“神山這樣的大兇大險之地,其他人或許可以畏懼生死,知難而退,你我如今這種情況,不向死而生的話,也不過茍活幾年而已,老身在這世上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神女了,她選擇來送我一程,我便再無憾了。”
“既然如此,那你我二人便攜手共闖,成則可喜,敗了也有個伴。這神山若是好闖,別說里面的神物了,便是連山頭都被人踏平踩爛了,十死無生又如何。塵兒,接住了。”
千靈真君手中一閃,多出了一根碧綠寶杖,里面似乎羈押了無數的妖禽靈類真靈,上刻千靈二字。
“徒兒駱塵,謹遵師命。”
這原本十多歲的少年,話音落下時,也已經恢復了原本模樣,變成了兩百多歲的一個中年男子模樣,臉上悲痛無比,哀傷無比,如同提前為師尊送終了一樣,對于修士來說,這種極于情的現象可是不常見的。
“塵兒,為師平日對你的教誨已經足夠多了,今日便不再廢話了。
你們退后兩百里,如果遇到尨山劍派的人,據實相告就是了,也不要亂起了沖突。接下來的路,就由我和劍使大人走了。如果一個月之后我們還沒有出來,你們便回北澹去吧。切記,如果不到萬不得已,或者極高的把握,千萬不要輕易擅闖神山。”
“是,教主。”
千靈教眾人見千靈真君心意已決,嚴令之下,也只好集合隊伍,開始撤離,不多時,原本熱鬧的山谷里,就只剩下了千靈真君和老嫗,神女,以及云蘇的一絲神識。
“連化神境的所謂真仙也不知道這里面的真實情況,方才種種聽來,盡是連天殘劍葬四個字也未曾提起過一次。”
云蘇暗道心中預感的那份兇險果然是真的,雖然自認為道行高深,修為高絕,別說尋常化神境修士,就是同階的,甚至是化神巔峰的修士,也是不懼的,底牌齊出的話,發起瘋來一個能打無數個。
何況,神女一脈的那位真仙祖師未必就跨過了化神境的無數階段,問鼎了大成,也許只是剛剛踏入化神境,但這樣的人物,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擅闖神山導致隕落,但詭異的是,居然連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都沒探查出來。
如此看來,那張一凡好歹知道這里叫天殘劍葬,只怕是也有一些奇遇。
南洲縱橫百萬里,神女一脈強大到了能探查整個南洲的程度,尚且弄不清楚這神山的究竟,多半是因為它本身就極為詭異。
試想,如果一個大兇之地,要是真的從未有人闖入后再活著離開,只此一點,就有足夠的資格列入南洲十大禁地。
牛欄村的人認為神山存在了千年之久,而從這些人嘴里,卻發現這神山已經有萬年傳說了,這個說法可靠一些。
普通人來了就被‘吃’了。
江湖人士來了,也被‘吃’了。
修煉者來了,要不就是橫死當場,要不就是闖進去了不見出來。
吃人,從來不吐,只出不進,十死無生。
“這等行事作風,似曾相識一般,好像,好像……”
云蘇苦苦思索,覺得這天殘劍葬的各種跡象,傳聞和一些征兆,很眼熟,忽然眼前一亮,不由暗道:“這神山種種,居然很像我的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