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政殿外是劉戈等人痛苦的哀嚎聲,行刑的侍衛全都是獨孤謀的手下,下手能輕就特么怪了;當然,這并不是說劉戈等人沒種,挨了板子就嚎,而是有著豐富經驗的他們知道,這種嚎叫對于正在受刑的他們來說是最好的。
不理會外面的嚎叫,李承乾讓恒連上了點吃喝,這熬了大半夜,他和秦瓊又都是胃不太好的主兒,不管出了什么事,邊吃邊談吧,至于食不言、寢不語的鬼話還是留著糊弄李象他們吧!
美美地喝了一碗小米粥后,秦瓊放下了手里的碗,隨即沉聲言道:“殿下,是不是覺得老臣剛才的言語有些不妥,有點讓您下不來臺了吧!”
太子統兵多年,在軍中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的,治軍之嚴比之皇帝更甚,這也是六率百戰百勝的原因。按照常理來說,太子已經下令了,秦瓊就不應該站出來反對,這不是人臣之道,即使他是太子的老師也不例外。
可要是今夜因為闖宮殺了這幾個人,那這局勢就不可逆轉了,對于太子的將來是極為不利的。秦瓊給的理由很簡單,尉遲敬德是皇帝的絕對心腹,比他與程知節更加甚之。
不管是從官職爵位,還是受恩寵的程度上都能明顯的看出來,這也從片面造成了軍中依靠尉遲的人越來越多,這關系也更加的盤根錯節。
自打進了貞觀一朝,尉遲恭在軍中的地位直線上升,名位上也僅僅比李靖差上一點,可論到權力確實是說一不二的人物,李勣和侯君集的名聲雖然響,但包子有餡不在的褶的尉遲比他們強多了。
尤其是南北衙建立以后,尉遲投他門下的將校就如過江之鯽一般,因為所有人都認為尉遲是皇帝的第一心腹,投靠了他就相當于投靠了皇帝;當然,這不得不說其中有皇帝推波助瀾之舉,其目的就是削弱李靖在軍中的勢力。
毫不客氣的說,整個南衙十二衛最少有兩成的將校是出自尉遲門下,今兒這幾位不過是毛毛雨而已,是其中最不長腦子的幾位。如果太子真的圖一時痛快宰了這幾個貨色,那就等于得罪了整個尉遲一系的將領。
秦瓊帶了一輩子兵,打了一輩子的仗,他太明白了,即使太子在軍事上的造詣非凡,打了不少的勝仗,聲名威震天下。但對于軍隊這種將感情的地方,憑著些許威名和高貴的身份就能讓他們心服口服的。
說的再明白一點,以大明宮現在駐守的玄甲軍為例子,太子可以指使他們行動,但卻不能讓他們心甘情愿的臣服,因為這支軍隊是屬于皇帝一個人,只是唯皇帝之命是從。
沒錯,多年來皇帝是在軍中推行軍隊國家化,除了劃定南北衙的外,還在軍中推行相應的晉升制度,就是為了淡化將領們的影響;可軍隊這種拉幫結伙的弊病也不是一天兩天,或者些許手段就能撇清的。
更何況,這是種削弱戰斗力的作法,兵不識將,將不識兵的后果很可能讓大唐在下次,或者下下次的戰爭中失敗,所以皇帝在動手的時候非常小心,抽絲剝繭的時輕拿輕放,像擺弄雞蛋一樣。
今夜,只要劉戈等人的人頭落地,即便不激起兵變,那從今以后南衙尉遲一系的將領也會心生埋怨,讓有心人有機可乘,從此以后便會暗中刻意與東宮做對,成為太子登基之路上的絆腳石。
痛快是痛快了,可付出的代價過于昂貴,不值得,所以秦瓊寧可讓他傷了面子,也不會讓太子辦這樣糊涂的事,他心里清楚,自己這個學生務實求真,說明白了心里不然也就不惱了。
而事情起因的尉遲敬德,秦瓊建議下詔申斥,由他親自到府去宣讀,好好與這位老兄弟嘮嘮,他也就能主動的配合;與尉遲這么多年的兄弟了,秦瓊不信他為會了兒女之事就做出有損長輩尊嚴的事。
不管怎么說這個誤會必須盡早的解除,以免在皇帝、太子和尉遲之間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嫌隙,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老師,您可是好算計,話說到這個份上,孤還能說什么呢!”
李承乾明白秦瓊話里話外的意思,這條登天之路已然坎坷異常了,他不想讓自己因為意氣之爭樹立太多的敵人,以至于讓這條更加難走。
“不過,請老師轉告鄂國公,事不可三,皇家的恩典始終是有數,今兒孤可以看老師的面子上算了。
再若生事,不要說區區南衙的一些將領,就算是功勞再大的老臣,孤也絕不姑息!皇權至上、將帥可廢,江山不能動搖。”
話畢,起身來到案子前寫下了一封手諭,蓋上太子的璽印之后交給了秦瓊,示意其可以走了。
李承乾是同情尉遲恭不假,可這都是有前提的,必須在保證朝政、軍隊的平穩的情況下,否則不管是誰都沒得談。
待秦瓊走后,打完人的秦懷玉和房遺直也走了進來,見太子坐在階上招手,二人也抖了抖身上的紫袍坐在太子腳邊,仰頭等待太子的吩咐。時也,勢也,既然軍中的情形有變,那他們倆原本警戒的任務也該撤銷了,不是嗎!
“從即日起,六率進入戰備狀態,停止休假、退役、探親等一切活動,人不卸甲,馬不離鞍;六率所轄的全部折沖府隨時備用,你們二人各統一半的兵馬,隨時等候孤的命令。”
聽到太子這道軍令之后,秦懷玉和房遺直都倒吸了一口涼氣,自六率轉化為野戰衛率之后,太子還從來沒有下達過這樣的命令,即使戰況再激烈的時候也從來都沒動過這么多人。
六率的所轄的折沖府跟平常意義上的軍府有所不同,這里所轄的士卒都是歷年來退役的老兵,且還得是年富力強的,一年到頭除了農時,還接受三個月的高強度訓練而且還有足額的軍餉。
這些已經退役的老兵一旦被召回,六率直轄的軍隊最少會膨脹一倍以上,太子動用這么多的兵馬可見其對于尉遲恭這位大帥忌憚到了一定的程度。
“記住,要派出最好的斥候,一天十二個時辰看住南衙大營,別以為這事過去了,要不然老師不會親自跑一趟。尉遲恭是忠臣不假,可忠臣有些時候恰恰是最受不了委屈的,防患于未然未雨綢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