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在什么時候,一個女流之輩要想一個人拉扯大孩子,那這日子就切有得熬著了,尤其是徐靈這樣的未嫁之女,這其中的艱辛不可為外人道也。
回到長安之后,徐靈發現熟悉的親人要么已經離世,要么已經逃難不知所蹤,原本熟悉的環境也陌生了起來。為了養活小少爺,她不得不靠幫人漿洗、做針線活謀生,一文一文的掙,含辛茹苦的照顧著袁震。
從錦衣玉食的少爺,變了一個洗衣女的兒子,生活一落千丈的袁震,不應該叫徐震,并不覺得苦,恰恰相反他非常知足。雖然年紀小,但他不是不知好歹,他心里清楚要是沒有靈娘,他早就不知道被趙氏弄死多少回了。
懂事的徐震也幫著徐靈干些利索能力的活計,打柴、挑水、喂雞,村子的鄉親都夸贊他是個好后生,徐靈能生這么個兒子,也算是修了三生的福氣,將來老了也有孝子送終。
每當聽到鄉親們這么說的時候,他們這對母子卻總是微微一笑,也不辯解,因為只有他們自己心里清楚,他們之間的生命中就只有彼此了,解釋那么多又有什么用呢!
一晃又過了好幾年,已經成家立業的徐震不滿足于在鄉村過活,也不忍母親、妻子操勞過甚,所以就加入了正在招募中的唐軍,被分配到了天策軍中服役,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掙一個前程。
經過幾年的征戰,徐震已經成為一名致果校尉,從正七品上的官職,衣錦還鄉的他第一件事就是把為他受了半輩子活罪的母親及妻子接到到長安的新家,好好享受一下新的生活,鄉親們對于徐靈的福報都是羨慕的緊。
貞觀元年,新的東宮六率成立,袁震與原天策軍的不少弟兄一起被劃到東宮在太子麾下當差,后隨太子參加了鐵門關戰役、岷州會戰,積功至游擊將軍。
這家伙平時最喜歡的事就是帶著胖兒子徐寧到軍營中跟光棍的同袍們炫耀。整日都是樂呵呵的,弟兄們都很喜歡他,愛屋及烏也都愿意帶著徐寧在營中玩耍,可以毫不夸張的說徐寧是在軍營中長大,成為老兵們的開心果。
不知道遠在潞州的袁家是怎么知道徐震在京中為官的,時任潞州法曹,官兒越當越小的袁再道就趕到了京中認親,血濃于水嘛,既然兒子攀上了東宮的高枝,他也得借上光亮才是。
可沒有想到,徐震非但沒有認親,還把他這位親生父親痛斥了一頓,把幼年時的遭到的虐待一一擺在袁再道的面前,這讓袁再道有些惱火,可礙于袁家的顏面和官箴,他并沒有選擇當面把事鬧大。
只是在心里暗暗的狠著那位背主的賤婢徐靈,她今天所享受的一切,本該是屬于老子的,現在奴大欺主,這不是反了嗎?所以他就想去京中找找老友想想辦法,看看又沒有其他挽回的方式。
但他的朋友提醒他,太子年紀是不大,可確實個及其護短的人,打壓他手下的有功將領,那無疑以是在大勝而歸儲君臉上抽一巴掌,前番在慶功宴上老辣的御史都栽在他手上了,你一個不入流的法曹是個嗎?
好,就算太子照顧不到這么多,可長孫無忌,秦瓊等老臣,是誰能惹得起的,你這邊一動,那他們就會認為你是居心叵測,試圖攀誣東宮,到時候事辦不來了不說,還把一家老小都搭進去,不值當。
袁再道在官場混了一輩子,雖然沒當上什么大官,但依照他多年的官場經驗,太知道官不與上者斗的道理了,所以悄沒聲的又返回了潞州。
貞觀四年唐軍北伐,徐震隨太子出征,一路多有辛勞,最后戰死于陰山之役,與頡利部大將突失坷同歸于盡,一代勇將就此隕落在陰山之顛,同袍、同僚無不痛心疾首,李承乾還為此挽頟相嘆。
戰后,為了安撫陣亡英烈的在天之靈,褒獎有功將士,皇帝特旨犒賞三軍,不僅賞賜了無數的金銀財寶,更是給予一些將佐官員賞賜爵位、勛位,尤其是陣亡將佐的家眷是重中之重。
徐震是東宮的將佐,即使死了也是太子的人,所以在衡量軍功上也有一定的關照,一個誥命變成了兩個,他的母親和夫人都敕封了五品誥命,并讓其子徐寧襲了子爵。
徐寧因為其父的原因,在松州之戰時被破格收入六率,戰后以功獲致果校尉軍職,算是承襲了亡父的衣缽,且上上下下的人都與其父有舊,所以他在軍中的日子過得要比其他人舒服的多。
去年,遠在潞州的袁家,得知徐震已然離世,家中除了個毛頭小子和兩個婦人外,就沒什么人作主,所以就想趁著機會把徐寧收歸門墻,順便把誥命弄到手,可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并沒有成行。
而且徐震是袁家的兒子,徐靈一個奴仆憑什么享受主子帶來的榮光,趙氏作為徐震名副其實的繼母,按理按法都應該享受這份殊榮,這也是戴胄受理此案的原因。
沒錯,按照唐律來說,趙氏是袁家的嫡夫人,是正牌的當家娘子,是徐震的母親,她有權享受繼子身后的一切榮耀;而且袁家還沒有出具開除宗諜的文書,這在法律中是絕對占理的一方。
與此同時,袁家還出具了家譜和宗諜,加上當地官府的文書和徐靈賣身的契書,這也更加坐實了逃奴欺主的罪名。
戴胄不是傻子,作為經驗豐富的刑官,他當然不可能輕易的得罪東宮,所以驗證了一系列文書之后,才正式把案子接下來;雖然徐家情有可憫,但律法要高人情,否則的話,那國家的憲司體系豈不是成了笑話,還怎么約束大唐的子民。
“徐寧,落葉總要歸根,你是袁家的苗裔,這點不管是你,還是本官,亦或者其他人都改變不了的。
本官念你父子都與國有功,所以愿意從中斡旋一下,你重歸袁氏,袁家不在追究逃奴的之事,到時候你不僅可以多了一些至親,更是可以繼續奉養徐氏嘛!”,戴胄笑瞇瞇的看向徐寧,溫聲提了自己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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