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昨晚服用了精力充沛魔藥的緣故,李昂能夠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耗盡的體力在迅速恢復著。
但伴隨而來的便是劇烈的饑餓感。
早上雖然吃了很多肉食,但一上午的趕路早就消耗光了。
好在很快,便有自稱是鮑勃騎士侍從的年輕侍者送來了食物。
食物很糟糕,就是黑面包和腌肉。
但想想鮑勃騎士那一身破舊鏈甲和罩衫,連特貝利領一些衛兵的裝備都比不上,估計他自己也就只能吃得上這水平的食物了。
他很懷疑這位鮑勃騎士甚至要克扣他侍從的錢來維持眼下最不體面的體面。
畢竟許多平民想要成為貴族的唯一途徑,就是塞給騎士一大筆錢,然后成為他的侍從。
至于后續能不能被騎士所效忠的領主剪去鳶尾,就又是另一碼事了。
兩人用餐結束后,李昂開口問道:“但丁先生,我什么時候去找狼人?”
但丁慢條斯理地將手上的油漬擦拭干凈,隨后道:“你打算去哪里找?”
李昂沉思了片刻,皺眉道:“狼人如果藏起來,我想在外面地形崎嶇的丘陵里找到它們實在太難了。”
但丁點頭:“對,所以不妨就在小鎮里等它們來。”
“就在這里等?”
李昂有些不解,他們跟安潔莉娜女士約好的是明天晚上在但丁木屋前集合,也就是說這次獵魔的時間只有一天半了。
如何能保證狼人在這短短的一天半時間內跑到小鎮里作亂?
但丁好整以暇道:“你應該不清楚,我們到來的消息不出意外的話,狼人應該已經知道了。”
“被狼毒感染的普通人能夠完美隱藏于斯溫尼亞,但凡這只頭狼有一點腦子的話,就不會放過在小鎮里安置探子的機會。”
“而頭狼知道有獵魔人到來,肯定會趁我們立足未穩向我們發起突襲,我猜應該就在今晚了。”
李昂問道:“說來我很好奇,那些被狼人首領也就是您所說的頭狼感染的平民,他們難道不會憎恨頭狼嗎?為什么還會與頭狼同流合污?”
但丁搖頭:“一旦成為狼人,意志就會被深淵侵蝕,早已不是生前的那個人了——這是常識。”
說到這兒,但丁若有所思。
“你對惡魔的了解太少,看來惡魔學的課程也要盡快提上日程了,不了解獵物的獵人是嚴重不合格的。”
就在這時,李昂面前,獵魔手扎突然浮現,并翻到了惡魔圖鑒這一頁,在矮劣魔的下面,自動出現了新的圖像。
那是一頭人立而起,四肢異常雄壯,正對月長嚎的狼人。
不,與其說是狼人,不如說它是一頭人狼。
狼人(頭領):人類與深淵魔狼芬里爾簽訂契約,將靈魂出賣給了芬里爾,并換取到了魔狼的力量,它們的利齒中含有能將人類變成惡狼的毒液,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量都算得上相當出色,雖然只是人類轉化為的魔物,但比起很多深淵低等兵種都要更加強悍。
狼人(普通):被狼人頭領毒液感染的普通人,它們失去了頭狼的感染能力,無法永久變身,但意志已經完全墮入深淵,為頭狼所操控。
警告:每逢月圓之夜,狼人將獲得極大的全屬性加成。
“但丁給我講了講就更新了?”
李昂愣了下,對惡魔學提起了興趣。
卻聽到但丁自顧自說道:“今天下午,我給你一段在小鎮里自由調查的時間,其余時間由我為你教授惡魔學的知識。”
“好的。”
李昂點了點頭。
他取出了貼身攜帶的裝備,先是清點了一番,又將劍,手弩,和弩箭都準備好,然后穿上了烤干的衣服。
全副武裝后,他向但丁道別,便離開了臨時住所。
斯溫尼亞比起特貝利男爵領簡直差了不止一籌,男爵領縱使遭逢黑死病,好歹也有個城鎮的樣子,而這座名義上的小鎮更像個村落,或者干脆就是流民的聚居地。
大下午的,整個小鎮里看不到一個人。
李昂走在路上的時候,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四面八方的窺探。
仿佛所有鎮民都躲在了家中。
有的房屋似乎是已經完全沒人居住了,門戶大開。
李昂尋了一間,敲了敲門,見無人回應便走了進去。
里面果真是家徒四壁,整個屋子空蕩蕩的,連張床都沒有,但卻沒有積灰,并不像空置的房屋。
屋頂破了一個大洞,李昂踮起腳在破洞處探查了一番,捻起一縷灰色毛發。
毛發很粗糙,尖端甚至有些扎手。
他的腦海中自動出現了這樣一幅畫面:在月圓之夜,一家人正在酣睡,突然一頭猙獰的狼人從天而降,將屋主統統殺光。
“不對,空氣中沒有血腥味兒,屋子里也沒找到血跡,與其說是狼人闖了進來,倒不如說是狼人從這里跑了出去。”
他仔細觀察了下破洞木茬的朝向,果然是朝上的。
“也就是說,屋主已經變成了狼人,但既然屋主是從屋頂跑出去的,說明房門應該被敵人堵住了。”
“敵人應該就是鎮民們。”
“所以他的身份肯定已經暴露,就算知道他是誰,也沒有意義了。”
但現在小鎮里肯定還隱藏著其他狼人,如何才能辨別出來他們?
他感覺腦袋有點不夠用了。
他連看懸疑小說都感覺燒腦,更別提真的去調查案件了。
他試圖敲開其余鎮民的門,卻發現這些人對他排斥的要命,任他怎么叫門,都沒人開的。
獵魔人的名聲似乎并不好。
于是他找到鎮口守門的鎮民,讓他帶路,找上了鮑勃騎士的“府邸”。
說是府邸,也不過就是個稍微好一些的普通民居,里面多了幾件家具,寒酸得不行。
李昂開門見山,問道:“鮑勃騎士,我是但丁先生的助手,來找您了解一下已知情報。”
鮑勃騎士一臉倨傲,有些不耐煩道:“我剛來斯溫尼亞才三天,具體情況我也不怎么了解。我只希望你們能盡快將狼人捕殺,這里已經被卡爾塔尼塞塔的大人們選定為度假之所,倘若大人們到來前你們不能完成委托,主教大人必定會問罪你們。”
這貨明顯看人下菜,對但丁還勉強能保持禮貌,對他李昂立刻就又原形畢露了。
李昂皺眉道:“鮑勃騎士,正因為時間有限,我才希望你能提供必要的幫助。”
鮑勃一臉不耐煩道:“我說過了我不了解,給你們吃喝已經是我能提供的最大的幫助了,如果什么事都要問我,那我還需要雇傭你們來為我服務?”
李昂不再打算跟他浪費時間了,轉身離去。
也不繼續調查,直接回到住所跟但丁去學習惡魔學了。
反正狼人晚上應該就會自動上門,也用不著他調查什么。
下午,就在學習中度過。
可事情似乎并不如但丁預料的那般,一直到半夜,狼人依舊未曾到來。
原本心神緊繃的李昂也漸漸感覺到了疲憊。
反觀但丁躺在床上,連半點生息都沒,就像是真睡著了一般,這令本就有些緊張的李昂更加難安。
黑魆魆的房間里,李昂的聲音突兀響起。
“你有很多心事吧,但丁先生。”
那邊的男人語氣淡然地回復道:“為什么這么問?”
“直覺。”
“嗯,你的直覺不錯。”
“可以說說嗎?”
“不能。”
他翻了個身,面朝墻壁。
望著但丁明顯不想多談的背影,李昂有些無奈,只能默默撫摸著胸口的手弩,一遍遍地數著箭袋中的弩箭。
他卻不知道,但丁此時遠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么“淡定”。
他多次強調納斯雷茲姆的可怕,強調意志對獵魔人的重要性,是因為他曾親身經歷過那場由納斯雷茲姆之王提托迪奧斯開啟的“考驗”,并且那成為了他畢生的噩夢。
那狡詐的惡魔變成了各種各樣,形形色色的人向他發起攻擊,無論是路人,朋友,親人,都再也無法信任。
因為前一刻言笑晏晏的他們,下一秒隨時會化作恐怖的魔物,向他發起致命的突襲。
這致使他錯殺了很多人,這其中甚至包括他摯愛的妻子。
這些都已經成為了困擾他畢生的執念,也致使在不折磨那具提托迪奧斯的頭顱與靈魂后,他根本無法入眠。
復仇的感覺未必是甜美的,正相反,有時它格外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