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似乎變得融洽了許多。
但兩頭魔物相視笑過后,便沒有了任何交流,仿佛再度對峙了起來——毫無疑問,他們之間根本就沒有什么“精誠合作”可言。
良久,納斯雷茲姆才語氣森冷道:“現在該告訴我你的選擇了,德古拉伯爵。”
德古拉伯爵冷冷道:“我若是依舊選擇‘不’呢。”
納斯雷茲姆的氣息變得越發危險,他瞇起眼睛,笑容冷厲:“倘若你甘愿淪為那人的墊腳石,那便如你所愿。”
緊跟著,依舊是死一般的寂靜,唯有窗外密集的雨聲清晰可聞。
德古拉伯爵的語氣終于軟化了,他輕輕敲動扶手,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納斯雷茲姆語氣輕松道:“坐鎮于此,等我歸來;或者跟隨我一同去拜訪溫莎堡的夜魔以及其他魔物們。”
德古拉伯爵眼神一凝。
這頭納斯雷茲姆給出的選擇并不純粹,前者是單純的合作伙伴關系,后者則有可能被其引以為“心腹”,但前提是效忠于他。
他既然已經拜訪了炎魔信眾與魔狼眷屬,它們卻沒跟在身邊,顯而易見,這些家伙們選擇了前者。
他雖然和這兩伙人井水不犯河水,卻也彼此知曉對方的存在。
尤其是魔狼眷屬們,在那頭黑騎士的帶領下,甚至曾與他麾下的血族衛隊們爆發過激烈的沖突。
他很清楚這伙狼人的綜合實力,并不弱于自己多少!
既然這些“前輩們”選擇了前者,德古拉伯爵并不覺得高貴的血族需要臣服于一頭普通的納斯雷茲姆。
他不是惡魔信眾,沒有給惡魔當狗的意愿。
他不假思索道:“我需要坐鎮于我的城堡,就在剛剛,有一個燃燒著黑色火焰的惡靈騎士殺死了我的情婦,我在特蘭西瓦尼亞的權威已經遭到冒犯,在這種關頭,我絕不能輕易離去。”
納斯雷茲姆的神情變得冷淡了下來:“這便是你的選擇嗎?”
“無論是炎魔信眾還是狼魔眷屬,他們皆有信仰所在,做出錯誤的選擇還情有可原......”
納斯雷茲姆的神情變得越發陰冷,語氣中多了一絲威脅值意:“倒是你,一個無人眷顧的吸血鬼,也要如此嗎?”
德古拉伯爵神情微變,不甘示弱道:“你只是最低階的納斯雷茲姆,不過與我同階罷了,難道還要我跪伏在地,虔誠地親吻你的皮靴,臣服于你嗎?”
氣氛僵住,針鋒相對。
“同階?你太狂妄自大了!”
納斯雷茲姆的氣勢陡然變得越發強大,他的眸子變作豎瞳,令人恐懼震顫的威壓席卷而出。
這便是地獄中,使諸生萬物所恐懼的災禍。
納斯雷茲姆輕蔑道:“與你簽訂契約的惡魔,可能沒有教會你應有的謙卑。”
“惡魔,狂妄的應該是你才對!”
德古拉伯爵站起身,猩紅的肉翅嗤啦一聲撕裂脊背后的皮肉,如同舞臺的幕布,將整個城堡大廳所遮蔽。
戰斗,似乎已一觸即發。
吸血鬼侍從們不安地互相對視著,他們從未懷疑德古拉伯爵的偉力,但對手畢竟是傳說中的惡魔。
吸血鬼再厲害,它們的力量依舊是源自于惡魔的贈予,就像一些中低級的偽軍軍官,即使碰到普通“黃軍”也會自覺矮上一頭。
納斯雷茲姆輕笑道:“既然如此,便拿出你的真本事——讓我們按照深淵的規則來解決分歧,倘若你能使我認可,我便允許你作為與我平等的合作者,而非奴仆。”
“我有整整一支軍團,他們隨我南征北戰,擁有著不死之軀,我為何要與你單獨對戰?”
德古拉伯爵語氣森然道。
“難不成你以為我就是孤身一人了?”
納斯雷茲姆張開手,洶涌的墨綠色邪能在其中凝聚成團:“若要比拼麾下的軍團,我便從深淵召來我的扈從,看看是你的吸血鬼大軍厲害,還是我麾下的三百恐魔厲害!”
德古拉伯爵的臉色變得越發難看了起來。
恐魔可是低序列惡魔中相當強力的種族,也是納斯雷茲姆的幼生體,這頭納斯雷茲姆的確很有可能擁有一支由恐魔組成的軍隊。
而他的血族軍團雖然絕不弱小,但數量也就一百來人,無論是質量和數量都居于下風。
一時間,德古拉居然有種騎虎難下之感。
但一轉眼,納斯雷茲姆便笑道:“哈哈,我只是開個玩笑,你我僅是切磋一場,何必損兵折將,萬一兩敗俱傷,反倒是便宜了那但丁的學生。”
德古拉頓時借坡下驢,哼道:“你說的也有道理,那我便與你單對單戰上一場,也好讓你領教我血族的實力!”
“好。”
納斯雷茲姆的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他當然是李昂偽裝的。
他苦心孤詣營造出這樣一個單挑環境,將欺詐手段發揮得淋漓盡致,可最終,依舊還是要靠拳頭來說話的。
而對付一頭中序列的吸血鬼,也絕非簡單的事情。
尤其是,他還無法光明正大使用復仇之焰。
因為德古拉伯爵似乎是通過哪些小蝙蝠們帶回來的信息,得知了殺死他情婦的是燃燒著黑色火焰的惡靈騎士。
一旦使用,將很有可能引起德古拉伯爵的懷疑,從而招致滿城吸血鬼的圍攻。
“那便讓我們開始吧,我已——迫不及待!”
李昂的身影驟然消失,仿佛穿越了空間的重重阻隔,直接欺身于德古拉伯爵的面前。
瞬獄!
雪亮的鋒芒一閃即逝。
德古拉伯爵抽身疾退,但退到半途,蒼白的臉上掠便過了一絲濃郁的驚駭之意。
他低下頭看向胸口,僅是瞬息之間,那里便已被割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翻卷的皮肉間,森然白骨都清晰可見。
他望向李昂,神情凝重道:“這就是納斯雷茲姆拿手的空間能力,果然名不虛傳?”
如果不是早已脫離了活人的范疇,只這一瞬,他就會遭受致命的創傷!
李昂偽裝的納斯雷茲姆微笑著,口中的話卻滿懷嘲諷的惡意:“既然要當狗,就竭盡全力去當,反復橫跳,只會使你錯失良機。”
德古拉伯爵神情中閃過了一絲狂怒,他堂堂穿刺伯,弗拉德大公爵的子嗣,何曾受過這樣的羞辱?
他拋掉身披的血色長袍,口中吟唱起晦澀難懂的咒語。
狂風登時大作,直接吹開了門窗,使那冰冷的夜雨揮灑進來,灑在身上,寒意透骨。
緊跟著,那雨水迅速泛起猩紅的色澤。
雨幕卷向納斯雷茲姆,一滴滴猩紅的液體化作細小的蝙蝠,張開森然獠牙,啃向了這頭惡魔。
納斯雷茲姆輕蔑一笑:“威力不錯,但打不到人又有何用?”
黑色的光芒再度閃過,納斯雷茲姆輕松躲避著德古拉的魔法。
如果德古拉伯爵不想將他的城堡毀于一旦的話,根本無法將這道血魔法的威力盡皆施展開來。
德古拉伯爵怒極:“無恥!”
“你覺得不公平?”
納斯雷茲姆冷笑道:“難道要我站在原地被你用魔法亂轟才公平?”
德古拉伯爵大聲道:“讓我們出去痛快一戰!”
“呵呵,怕你不成!”
納斯雷茲姆毫不猶豫,便化作了一道黑光沖入了雨幕中。
德古拉伯爵緊隨其后,猩紅的雨幕化作了一條巨蛇,與他如影隨形。
他那寬厚的蝙蝠翅膀,在狹窄的城堡中根本無法施展開來,而若是來到外面的空曠地帶,他自信自己完全能夠躲過這頭納斯雷茲姆的進攻。
然而事態的發展遠遠超出了德古拉伯爵的預料,當他剛剛飛出城堡不久,一道寒光便從頭頂順劈而落。
他試圖躲避,但敵人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
寒光斬斷了他的一截手臂,盡管下一刻,那截手臂便化作了血水,重新接續其上,但痛苦依舊使他發出了凄厲的咆哮。
他越發憤怒,指揮著鮮血魔法驅使的血色大蛇拼命捕捉著敵人的蹤跡。
但數十年來養尊處優的安逸生活,使他早已忘記曾經擁有的戰斗智慧,而無數次憑借強大魔法碾壓敵人的做法,也使他根本無法做到像一位中序列巫師那樣,完美地運用自己的魔法能力。
局勢已然呈現碾壓。
納斯雷茲姆陰森的冷笑聲響起:“我說過,你需要學會謙卑,偏安一隅,只會使你妄自尊大。”
德古拉伯爵并未接這一茬,反而逐漸冷靜了下來,他認清了自己的缺陷。
他驅使血色大蛇盤旋在身邊,呈現出守勢,它那猩紅的吐信仿佛傳說中引誘亞當墮落的撒旦。
“納斯雷茲姆,你的確強,如果接下來的一招你能接下的我,我便甘愿臣服于你!”
納斯雷茲姆的冷笑聲穿透雨幕,清晰可聞:“盡管放馬過來!”
轟——
天地間,頓時被翻涌的血海充斥。
血海之中,漂浮著無數慘白的魂靈與森然白骨,這些都是德古拉伯爵無數年來所殺死并囚禁的敵人。
此時盡數釋放出來,試圖將一切敵人吞噬。
他沒有絲毫留手的想法,倘若這頭納斯雷茲姆被自己所殺,那又怎么配得上成為自己的尊主?
況且這種可能性小的可憐,因為納斯雷茲姆最擅長空間能力,即便是戰敗,也很難將其斬殺。
“真是厲害啊。”
納斯雷茲姆,確切地說是李昂的心中也忍不住感到了一次棘手,倘若他是真正的納斯雷茲姆,直接空間能逃生便是。
可他只是個空殼子,即便瞬獄再怎樣像空間能力,面對這樣幾乎沒有任何死角的攻擊方式,也失去了輾轉騰挪的余地。
李昂的心臟之中,洶涌澎湃的邪能潮汐轟然爆發。
那被他關押良久,從未見過天日的真正屬于納斯雷茲姆的力量,在此刻被他親手釋放而出。
這是他第一次施展出所有獵魔人都具備的能力——惡魔變身。
他能夠清晰地感知到,當他釋放出這樣的力量時,那自動背負在身上不可名狀,充斥著恐怖的“深淵的注視”。
但更多的則是那真正屬于納斯雷茲姆的恐怖力量。
這一刻,他不再是偽裝,而是由表及里,即便是納斯雷茲姆之王,也會認同他身份的納斯雷茲姆!
如若本能般的空間能力迅速激發,使得他幾乎是瞬間便脫離了受困的牢籠。
而在德古拉伯爵的視角中,李昂卻依舊停留在原地,血海與怨靈眨眼間便將其淹沒。
德古拉伯爵猖狂大笑了起來:“只是這種程度的實力,也配讓我俯首稱臣?”
但下一刻,笑聲便戛然而止。
因為他看到了正盤踞于血海之上,對他冷笑連連的納斯雷茲姆。
這頭惡魔此刻正輕蔑地笑著,隨即道:“到我的回合了!”
無數重洶涌如同潮水般的進攻施加在了德古拉伯爵的身上,使得他立刻意識到從始至終,這頭納斯雷茲姆居然都在保存著實力。
而他最強大的法術甚至連目標都無法鎖定!
他再無反抗的想法,這頭納斯雷茲姆已然向他證實了自己遠超于他的實力。
“我輸了,我愿臣服于你。”
他頹然大喊道。
然而,似乎是被激發出了兇性,納斯雷茲姆依舊不管不顧地揮動著拳頭,如同雷神揮動戰錘,在雷鳴電閃中,掃除妖魔!
德古拉伯爵發出了一聲驚怒的咆哮:“惡魔,住手,我說我愿臣服于你了!”
納斯雷茲姆的嘴角勾起了一絲冷笑,他終于停手了,只聽他輕聲道:“好啊,我這就送你去見你的同伴們,狼族眷屬和炎魔信眾都在等著你呢。”
德古拉伯爵的臉上閃過了一絲驚詫:“他們不是在各自的領地中嗎?”
納斯雷茲姆彎起嘴角,身形飄忽不定,幻術的加持,使得德古拉伯爵甚至沒有察覺到他已取出了一柄銀光閃閃的木樁。
“當然不是,他們正在地獄中懺悔!”
正當德古拉伯爵有些疑惑地獄究竟是哪層深淵時,納斯雷茲姆已然將一把銀樁狠狠地釘入了德古拉的心臟。
凄厲的慘叫聲驟然撕裂天空。
德古拉只覺渾身的力氣都在飛速地流逝,他捂著傷口,拼命想要將它拔出來。
但是,這來自于特蘭西瓦尼亞城內的教堂,由主任司鈸精心藏匿的克制吸血鬼之物,絕非他能拔出來的。
似乎已經認清了自己的命運,德古拉伯爵不再掙扎,而是發出了一聲哀嚎:“為什么,我明明已經向你臣服?”
納斯雷茲姆嘆了一口氣,體表的黑色甲殼迅速褪去,化作了一個相貌英俊的拉丁裔男人。
他輕描淡寫地抽出賜勝之劍,冷冷道:“我其實就是但丁的學生。”
“不可能!”
“但丁怎么可能會收你一頭納斯雷茲姆做學生!”
直到現在,德古拉伯爵還以為李昂是一頭納斯雷茲姆。
吸血鬼或許比不上狼人的嗅覺靈敏,但他們對鮮血更為敏感,德古拉伯爵能夠清晰地感知到,李昂體內流淌著魔物的鮮血。
然而,盡是假象。
納斯雷茲姆三件套附帶的“真實偽裝”,即便是一些小細節都能完美遮掩。
李昂頗有些無奈道:“唉,都被騙成傻子了,德古拉伯爵,你可真是個赤誠君子啊。”
隨即,干脆利落,一劍梟首。
李昂拾起依舊在暴怒咆哮的吸血鬼頭顱,笑容森然:雖然比不上但丁先生那顆提托迪奧斯的頭顱,但也勉強有資格作為我的第一件藏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