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好餓啊。”
“忍一忍就過去了。”
說話的是個十一二歲的少年，蓬頭垢面，裹著件看起來很厚實，覆滿漆黑油垢的棉大衣。
他的哥哥看上去比他要大很多，留著雜亂的黑色胡須，骨架很寬大，又罩著件肥大的棉衣，顯得跟個成年人也沒兩樣。
兩個人蹲在巷子里避風的角落，時不時搓搓被凍得有些發麻的雙腿。
“哥，有仙女。”
少年指了指哥哥的背后。
哥哥笑了：“說什么鬼話呢？”
“是真的！”
他回過頭，看到一個戴著黑色漁夫帽，帽檐壓得很低，只露出白皙的下巴，和豐盈紅唇的女人。
盡管看不清相貌，可他很確信這是自己見過最漂亮的女人。
她的皮膚簡直就像窯廠里精心燒制的白瓷一樣完美無瑕——這是他唯一能夠想象到的比喻。
因為他曾經在窯廠里做過一段時間的苦工。
“女士，你有什么事？”
哥哥的語氣有些結巴。
這個女人令他有些自慚形穢，不僅是他，還有這條遍布著垃圾與骯臟排泄物的小巷，都應該自慚形穢。
女人的聲音很溫柔，操著一口帶有少許口音的通用精靈語，遞過來一只手，攤開：“我這里有些錢，你們可以拿去買些食物和衣服。”
少年看了一眼他的哥哥，見他沒說話，少年也不敢伸手去接，只是下意識咽了一口唾沫。
原本他們兩個在這城里，雖說也是饑一頓飽一頓，但總歸還能活下去。
可這場突如其來的饑荒，使得他們本就緊巴巴的生活，變得每況愈下。
哥哥許久沒說話。
他只是盯著這只白皙的手掌，和里面安靜躺著的幾枚銀輝閃耀的硬幣——真好看啊，居然能有人的手長得這么好看。
“不要嗎？”
女人有些疑惑，動作緩慢地把手收了回去。
“等一等。”
哥哥很窘迫地說道：“謝謝你的幫助，我和我的弟弟很需要這些錢，等我掙到錢時，我一定會還給你。”
女人微怔了下，才笑著應道：“好，我相信你。”
她將硬幣放在“哥哥”的手里，又囑咐道：“小心收好，別被其他人搶走。”
“嗯。”
哥哥重重地點了點頭，又道：“再次感謝你，好心的女士。”
女人微微頷首，并沒有再開口，而是步伐輕盈而靈敏，精確地踩在穢物中間，如同一只貓兒般離開了巷子。
少年推了一把還在發愣的哥哥，小聲嘀咕道：“哥，我們快去買吃的吧。”
哥哥這才回過神來，點了點頭道：“嗯。”
李昂笑著問道：“幫助他人的感覺怎么樣？”
芙琳吉拉的臉上洋溢著笑容：“真的很好，老師。”
“跟我來。”
李昂說著，轉身離去。
芙琳吉拉有些疑惑，但還是迅速跟了上去。
李昂走得很快，快到芙琳吉拉甚至都有些追趕不上了，但周圍的人，卻仿佛根本沒有注意到他一樣。
最終，他們在一家面包店外停下。
這家面包店雖然還在營業，但客人并不多，而且門口杵著兩個兇神惡煞的守衛，看上去不像是面包店，倒像是紅燈街，酒館這類斗毆事件頻發的高危場所。
李昂說道：“我們在這里等一會兒。”
芙琳吉拉很好奇為什么要這樣做，但她又很清楚自己老師必定是有緣由的，她強忍著好奇，安靜地等待著。
就在這時，一旁的小巷里，走出了兩個衣著邋遢的流浪漢，一高一矮，一大一小，正是剛剛芙琳吉拉施舍過的那兩個。
他們和面包店的老板說了兩句，年長的那個被氣得臉色通紅，最終他們遞過去了兩枚銀幣，卻只拿回來了一條明顯攙著木屑與砂礫的黑面包。
芙琳吉拉瞪大了眼睛，有些生氣：“這是怎么回事？”
李昂解釋道：“這場饑荒很奇怪，我打聽過了，似乎是整座城市，絕大多數的食物和儲備糧一夜之間全部都消失了，而且綿延多個附近的村落，小鎮；所以糧價已經上漲到了一個非常恐怖的境地。”
李昂看向芙琳吉拉，微笑道：“所以憑借你積攢下來的那點積蓄，你覺得你能幫幾個人？”
芙琳吉拉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在洛瑟恩，本來就不是什么商品經濟發達的地方，物價也因物產豐富，而被壓得很低。
所以即使她身為游俠將軍，也幾乎沒有積攢下來任何積蓄。
因為根本就沒必要。
李昂話鋒一轉，又說道：“不過，我倒是可以私人借你一筆錢？”
他在虛空跳躍者的胃袋里，還儲藏著包括德古拉伯爵的積蓄在內，很大的一筆財富。
“只是在這之前，我想問你，拿到這筆錢后，你打算去幫哪些人？”
芙琳吉拉思索了片刻，道：“我會幫那些看上去已經餓了很多頓，已經快要堅持不下去的窮人，婦女和兒童優先。”
“婦女......”
氣抖冷。
李昂啞然失笑，自從他穿越后的時間越來越長，他都快要遺忘以前在網上沖浪時，學到的“拳法”了。
芙琳吉拉被李昂突如其來的笑，嚇得有些惴惴，連忙道：“有什么問題嗎？”
李昂很認真地說道：“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這座城里，餓了不止一兩頓，已經快要堅持不下去的人，起碼占了百分之五十，你能幫幾個？”
說著，不待芙琳吉拉回話，他又指向了面包店：“像這樣的面包店里，剩余的糧食也不多了，你買下來的越多，那些強忍著饑餓在工作，掙錢，準備下班時給自己家里挨餓的孩子們購買食物的人們，買到的就越少。”
“是的，沒錯，在這個時候還有工作的人，起碼也屬于中產階級，他們不如真正的窮人苦，所以他們就該餓死？”
芙琳吉拉漲紅了臉，結結巴巴道：“不，我沒這個意思。”
李昂笑了笑，又道：“所以你應該明白你需要做什么了嗎？”
芙琳吉拉微怔，思索許久，才試探著答道：“老師，你的意思是，我們應該去追查那些消失的糧食的下落？”
李昂點了點頭：“你現在才想到，說實話，我真的很難不感到失望——你覺得這座在帝國北部，舉足輕重的大城，居然會突然陷入饑荒之中，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抱歉老師。”
芙琳吉拉有些羞愧地低下了頭。
“我說過，獵魔人的本職是獵殺魔物，而不是像修道院的修女一樣，走到大街上去施舍窮人。”
芙琳吉拉敏銳地捕捉到了其中的關鍵信息，追問道：“偷走糧食的魔物？”
李昂搖了搖頭：“暫時還沒感受到魔物的氣息，但想來，也沒有哪個擅長空間法術的法師，會做出這種無聊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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