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歷史上著名兒皇帝,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讀起有關他的歷史都不由得罵上一句,“狗漢奸!”
石敬瑭一定會覺得委屈,因為他不是漢人,他是沙陀人(這個有點爭議,不過偏向他是沙陀人的觀點更多)。
真實的石敬瑭,跟大家印象中那卑躬屈膝奴顏媚骨的兒皇帝稍有些出入,他本人“性沉淡,寡言笑”,自幼好讀兵書,時任代州刺史的李嗣源一下子就相中了他,讓他做了女婿。
石敬瑭也沒有讓李嗣源失望,他勇武果敢能征善戰,為老丈人立下了不少功勞,尤其是在李嗣源稱帝的過程中,他的功勞最大。
李嗣源在心底的深處也比較偏愛他,讓他做了第一強藩的節度使,同樣戰功赫赫的繼子李從珂卻沒有這個待遇,只落個河中節度使,最后還給打發到了鳳翔。
河東進可攻退可守,五代中有三個政權都是出自河東,說到威脅李從珂其實遠比不上石敬瑭,李從厚當初讓李從珂遷鎮河東,未必不是一石二鳥之計。
現在李從珂做了皇帝,自然要繼續小老弟未完成的事業,登基之后立刻詔石敬瑭來洛陽見自己。石敬瑭竟然真的來了,李從珂卻開始犯了傻,沒有干脆利落的將他砍了,卻將石敬瑭軟禁了起來。
石敬瑭有這么大的膽子來見李從珂自然是有依仗的,一個是他的老婆魏國公主,另外一個是他的丈母娘曹太后。
兩個女人一哭二鬧三上吊,即便是皇帝也受不了,壓力之下李從珂不顧朝臣反對,竟然放虎歸山,不得不說他糊涂透頂。
李從珂表面上放了石敬瑭一馬,可依舊籌劃著如何對付石敬瑭,可無論他怎么算計,石敬瑭都一清二楚不上鉤,誰叫太后是他的丈母娘呢,這可是大間諜。
軟的不行,李從珂就干脆來硬的,以防御契丹之名派人入駐河東,實則是為了分散石敬瑭的權利。
這招一使出來石敬瑭就著急了,知道李從珂是要撕破臉了便積極的做戰爭準備,還主動挑釁李從珂。石敬瑭給朝廷遞奏折表示在河東待夠了,想換個地方。
李從珂那是求之不得,又不顧群臣反對,一口就咬下了石敬瑭丟下的誘餌。收到朝廷的回復,石敬瑭心中暗喜面上卻滿是悲傷,拍著奏折對手下人道:“兄弟們,皇帝要給我挪窩,這是要殺我啊!既然皇帝不仁,就不能怪我不義了!”
石敬瑭本就是太原人,又在太原經營多年,他被迫起兵手下人自然追隨。較之李從珂,他的實力還是弱,但是不妨礙他找幫手,在他的北面就有一伙雇傭兵。
契丹皇帝耶律德光在草原上放牛牧馬,沒錢了就去南邊打打草谷,還時不時有中原的百姓逃難過來給他當奴隸,小日子過得實在快活。
中原亂成一鍋粥,其實他也很想摻和一下,可惜卻插不進去腳。雖然中原多是步卒,可是對上契丹騎兵一點也不輸陣,一場大仗打下來常常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很不劃算。
打死他都想不到中原會冒出一個帶路黨來,表示只要支持自己做皇帝便割讓邊境的燕云十六州給他,另外還認他做爸爸。
喜從天降啊,耶律德光一定狠狠抽過自己嘴巴,確定是不是在做夢,可現實就是如此的豐滿。雖然收一個比大十歲的人當兒子,有些不好意思,耶律德光還是應下了。
當下耶律德光就帶著五萬大軍南下,對外號稱三十萬,去給這位新認的兒子撐場面,結果大家都是知道的。
五萬唐軍被河東契丹的聯軍圍的水泄不通,面對石敬瑭的威逼利誘最終投降,主力都沒了其他的藩鎮只好吃瓜看熱鬧了。
當然也有不要臉的,比如幽州節度使趙德均就表示,也想認耶律德光當爸爸,并承諾割讓更多的土地。耶律德光是一個好爸爸,怕辜負了和石敬瑭的父子之情,沒有答應而已。
洛陽的李從珂雖然還活著,但是已經沒有任何本錢了,面對石敬瑭的大軍李從珂選擇了舉家自焚,當然沒落下曹太后這個間諜,還有傳國玉璽也隨之失蹤。
石敬瑭在耶律德光的冊封下正式的稱帝,登基時穿得還是契丹的傳統服裝,這代表著剛剛創建的晉國成了契丹的屬國。中原政權向來都是當爸爸的份,這是第一次當了兒子,石敬瑭反著來算是開了歷史先河了。
劉邦向匈奴和過親,李淵向突厥稱過臣,石敬瑭在危機之時認干爹這個事兒其實也可以理解。待他日兵強馬壯,如漢唐一般找回面子,旁人還要贊他一句臥薪嘗膽忍辱負重云云,可是把家里的院墻都拆了,看來就沒打算找回面子。
一個優秀的政治家,面對白紙黑字都能翻臉不認賬,至于病急亂投醫的空口許諾,頂多當一個屁放了,更不會把戰略要地輕易許人。
石敬瑭不僅口惠而且實至,把割讓了燕云十六州落到了實處,在與契丹的往來之中也把父子情誼落到了實處。
他給耶律德光的奏章開頭必是“咨爾子晉王”;面對契丹使者石敬瑭可以屈膝下拜,肉麻的詢問“父皇帝安否?”
除了拍干爹的馬屁,石敬瑭還要拍干祖母、干叔叔、干兄弟的馬屁,遼國的上層權貴他是一個都沒有放過,但凡有哪個馬屁的沒拍到位,都可以派人來罵他一頓,石敬瑭還要“卑辭謝之”。
石敬瑭的奴顏媚骨,朝野上下咸以為齒,不禁想問他當年征戰沙場的血性哪里去了?
其實當時的遼國還在上升期,燕云十六州尚未消化綜合國力有限,之前北方的邊疆藩鎮都狠揍過契丹。石敬瑭死后兩國翻臉,雙方也是打了個半斤八兩,若不是漢奸陣前投敵,耶律德光根本進不了開封。
石敬瑭如此低三下四,一方面是擔心中原蹦出來一個比他更孝順的,另一方面便只能說他賤骨頭了。其實他本人也并非一無可取,于內政方面石敬瑭可是個“旰食宵衣,禮賢從諫”的好皇帝。
李從珂當政時為了對抗石敬瑭,加征了不少稅,另外還強拉壯丁充軍,青壯百姓便集結為盜隱藏山谷。石敬瑭當政后廢止這些賦稅,赦免這些青壯的罪過,讓他們回鄉耕種,若兩個月不歸者負罪如初。
他在位時最大的一項善政就是減輕鹽稅,鹽稅向來都是歷朝歷代的重頭,這一項善政算是打開百姓身上一道枷鎖。
面對各地發生的自然災害,該賑災的賑災該減稅的減稅,他從未有過半點的含糊,更不會像李存勖那般橫征暴斂。
一次從太原到洛陽途中,見到路邊的田地有蝗蟲啃食莊稼,立刻下旨讓當地官員酌情減免賦稅。也許這一塊地沒多少產出,也交不上多少賦稅,可是對一個百姓來說就是看得見摸得著實惠,所謂心意不就是表現在這樣的細微之處嗎?
你可以說他在作秀,可是當一個人能作秀一輩子,那就不是在作秀了。
五代亂世,兵禍更甚于天災,石敬瑭對將士的約束十分嚴格。一次鄭州防御使白景友向他獻了一批的牛羊和器皿,石敬瑭卻問:“該不是你搶老百姓的吧。”白景友則道:“臣畏陛下法,皆辦于己俸。”一句“臣畏陛下法”足見石敬瑭御下之嚴。
他本人奉行藏富于民不與民爭利的原則,陳州百姓王武在自家地里挖出大批黃金,然后被官府收繳獻給石敬瑭。石敬瑭卻不收,又返還給了王武。
最讓人感動的便是遷都,他即位之初定都洛陽后來又遷都開封。洛陽是唐時東都,朱溫、李存勖都在這里修筑宮室,絕對要比開封闊綽。
洛陽作為國都自然消耗巨大,可洛陽的漕運卻不發達,少不得征發百姓運送糧草物資,于是在天福三年遷都到漕運發達的開封,只為減輕百姓徭役。
他生活也十分簡樸,常穿一身布衣麻鞋,治國理念很有點漢初的黃老思想,“我無為,百姓自化;我好靜,而民自正;我無事,而民自富;我無欲,而民自樸。”
也許他達不到這個境界,總算有幾分意思在里頭,總之就是不折騰,這點跟李嗣源很像,晉國百姓的生活也能達到“粗為小康”的水準。
如果只是從晉國百姓的角度講,石敬瑭算得上是一個合格的好皇帝。
石敬瑭死前傳位自己的兒子石崇睿,不過石崇睿還是小孩子,衣食起居都要人照料,在五代十國的亂世中怎么可能治理得好國家。
宰相馮道很干脆矯詔傳位給石敬瑭的侄子石重貴,其實就算是他不改,兵權在握的石重貴也不會罷手,只會讓朝廷更加的混亂,不如一次到位。
石重貴比石敬瑭有骨氣多了,他告訴耶律德光雖然叔叔認了你當干爹,可這是私人的事情,從公事上講咱們兩個都是皇帝是平級的。
也許耶律德光看到石重貴的信只是笑笑就扔到一旁,倒不是他的肚量有多大,當時晉國政治民生都十分穩定,契丹想要吞下晉國并不容易。
不過石重貴沒讓耶律德光失望,登基之后先是讓自己的小嬸嬸馮氏做了皇后,還讓馮氏的哥哥的做了左仆射,可是這位大舅子一手撈錢一手弄權,“由是朝政日壞”。
石重貴在政治上不清明,在社會民生上更是混賬。天福末年,后晉國內發生嚴重災害,餓死幾十萬人,石重貴不但不大力賑災,反倒是派出了三十六名使者,賣力的搜刮民財,與搶劫無疑,天下百姓“大小驚懼,求死無地。”
搜刮的錢財石重貴也沒有拿來整飭軍備,大部分都用進了他自己的腰包,可謂窮奢極欲、紙醉金迷,這個“硬骨頭”的侄子在內政方面,跟他那個“賤骨頭”的叔叔,差了十萬八千里。
晉國的情形,耶律德光看得十分清楚,他磨刀霍霍已經等待多時,見晉國亂象已生,便揮兵南下。
石重貴的膝蓋立刻軟了,當下就向耶律德光求和,耶律德光打定了主意要收拾他,自然不會輕易罷手。
耶律德光想故伎重施,像當年對付李從珂那樣圍困晉軍,晉軍一度缺水缺糧,情況十分危急。五代的士兵,貪財好色、無法無天,連最基本的忠誠都沒有,不過他們還有強大的單兵素質和血性。
面對在中原燒殺劫掠的契丹兵,晉軍爆炸了,七萬契丹騎兵被殺得屁滾尿流,伏尸數十里,耶律德光騎著駱駝僥幸逃脫。
契丹騎兵不過爾爾,志得意滿的石重貴一度生了收復燕云十六州的心思,在這點上可比趙匡胤強多了。
有決心是好,可是總得付出行動,打造兵甲,訓練士卒,積蓄糧草石重貴一樣都沒干。因為他不舍得花錢,學起了前輩李存勖這個鐵公雞。
關鍵是他還識人不明任用野心家杜重威,杜重威是石重貴的老姑父,可是一心想著要當下一個石敬瑭。
杜重威很會盤算,可是耶律德光更會盤算,他沒打算再扶植一個石敬瑭,而是要入主中原為契丹人開辟天下。
開運三年,耶律德光再次率軍入寇,只一件龍袍就把杜重威收買了,不費吹灰之力收降了十幾萬大軍,石重貴手里只剩宮中侍衛,最后的結果可想而知。
到底是一場干親,耶律德光也沒有把事情做絕,后晉皇室被攆出皇宮,打發去了東北。
后晉亡了,從她建立的那一天起,便注定了這一天,石重貴雖然是亡國之君,可是最大的黑鍋卻依舊要由開國之君來背。石敬瑭欠下的燕云孽債,直到四百年后才由中山王徐達率明軍找補回來。
耶律德光算是賺大發了,新收了一堆的干兒子不說,還得了半個天下。他登上城樓看著汴梁城中驚慌失措的百姓,大聲的喊道:“朕和你們一樣,都是人!朕本不愿南征,都是你們的皇帝引我來的,朕做你們的皇帝,讓你們從暴政下得到解脫,休養生息!”
真別說,這一嗓子真管用,后晉的官員和各藩鎮的節度使基本上都投降了。耶律德光身穿漢服,以中原皇帝的儀式在崇元殿接受百官朝賀,改契丹國為遼國,改年號為大同。
他躊躇滿志似要做一個明君圣主,還把駐扎在城中的契丹士兵從開封城中撤了出來,贏得滿朝大臣的一致稱贊,在眾多的馬屁聲中,耶律德光一定做了一統天下的美夢,可惜不過兩三個月他的夢就醒了。
耶律德光確實完成了對開封百姓的承諾,可是卻讓整個河南陷入更大的暴政之中。就如同黃巢當慣了流寇打下了長安也難改流寇本色,契丹人打慣了草谷也是改不了的。
如果說石重貴是在搶劫百姓的話,契丹人在河南的作為那就是典型的三光政策,從開封到洛陽幾乎化為一片白地。
中原久經戰亂民風彪悍,哪里受得了這個,面對契丹人的暴行,各地軍民頑強抵抗起義不斷,“干兒子”劉知遠也已經迫不及待的在太原稱帝。
耶律德光一看這年號白改了,契丹和中原“大同”不起來,趕緊的收拾東西跑路,還來不及回到草原,半路上就病死在了殺胡林。
劉知遠是石敬瑭的心腹重臣,任河東節度使,雖也是個沙陀人,可是比石敬瑭有骨氣多了。從一開始就十分反對石敬瑭的賣國行徑,也許在他內心最深處一定對石敬瑭就有幾分不恥。
不過石敬瑭在位期間,劉知遠對后晉倒也忠心,面對契丹的侵略,河東鎮也是奮力抵抗。耶律德光進入開封之后,眾節度使紛紛過來朝拜,還有不少人認了耶律德光做干爹。
唯有劉知遠只派了個手下到開封表示臣服,耶律德光并沒有對劉知遠喊打喊殺,畢竟他新得中原立足未穩,河東又是一塊硬骨頭,從前沒少干過契丹,反倒是要好好拉攏才是。
為此耶律德光賜了劉知遠一個手杖,估計這手杖大約相當于契丹民族中的尚方寶劍,總之很尊貴。另外他在書信上還“知遠兒,知遠兒”叫的親切,主動收劉知遠當干兒子。
你們中原人不都好這一口嗎,這下子總該滿意了吧?
估計劉知遠心里頭都快膈應死了,不過他并沒有和耶律德光翻臉,暗中不斷的收攏不愿意歸附耶律德光的后晉臣子和士卒壯大實力,他知道自己的機會要來了。
耶律德光也沒讓劉知遠失望,不過兩三個月的時間就玩脫了,劉知遠趁機稱帝,他一開始仍舊是用后晉國號,也是用的后晉年號,他這么做自然也是為了更好的統戰。
聽說耶律德光嚇跑了還死在了半路上,劉知遠大牙都快笑掉了,讓人整軍備戰準備下山摘桃。不過在進兵路線上猶豫不定,眾人都認為當先取河北,也就是走原成德、魏博軍的地盤進入河南。
唯有心腹郭威認為,契丹人在河北勢力強大,成德、魏博兩鎮都是刺頭,一旦打起來耽擱久了很可能被人搶先,比如當時的南唐比劉知遠更加的有實力有條件。
最后劉知遠聽了郭威的話,走了路途較遠汾水一線,一路上游山玩水沒碰上什么激烈的抵抗,順利的入主開封,改國號為漢,史稱后漢,可惜他登基只一年便死了,這便是主角所處的這個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