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峻遲遲不渡河不僅僅畏懼契丹,其實心里未必不是想趁機掌控軍隊,當初郭威率軍平叛的時候可是將軍隊捏在手里一年多,每過一天將士便會對他多信任一分。
他也想照葫蘆畫瓢,可惜時機不對,與其立刻就把軍隊交還給郭威,不如自己帶兵過河,如果這一仗打勝了,收到的威望一樣不會少。
當天就命令三軍做好拔營準備,張永德也帶著手下在營中尋了一處空地安營扎寨,帳篷剛剛的扎好,就有老兵油子帶著酒肉骰子尋了上來,不是來找晚輩就是來看兄弟。近一年的訓練沒有白費,小底軍卒大多拒絕,告訴父兄自己帳篷里面不能喝酒賭博。
老兵油子嗤之以鼻,張口便罵殿前的狗屁規矩多,對干凈整潔帳篷也是指指點點,要強拉著他們到自己的帳篷里頭感受一下男人味兒。得虧張永德沒有攔阻,不然真要鬧僵起來。
徐羨對張永德道:“早就說這些軍中子弟管理起來太麻煩,您看紅巾都的大多沒有軍中背景,就沒有那么些狗屁倒灶的事,殿直來年募兵還是招外面的好。”
張永德靠在被子上敲著二郎腿,腳尖抖個不停,“這可不是某能管得了的,某只管訓練他們,讓他們效忠陛下!對了,你之前得罪過王峻嗎?”
“也不算得罪,就是有一次他和陛下商議事情的時候,我插了句話讓他不高興了。”徐羨當下就把那日的事情跟張永德說了。
張永德一撇嘴道:“王峻那人膽小,心眼更小,陛下都是謹慎待他,你駁了他的顏面,還不算得罪他。現在我們在他帳下聽令,他若是整治你某可護不住啊!”
徐羨嘿嘿的笑道:“護不住下屬,丟人的可是殿直您哪,以后誰還敢跟您的混!”
吃了晚飯眾人便早早的休息,第二天卯時天還未亮便開始起身吃飯拔營過河。七八萬人加上各種的物資補給想要過河并沒有那么容易,好在王峻已有準備,大大小小的船只,早已準備妥當。
周軍士卒輪番的登船,有著駙馬張永德到底還是有幾分顏面,很快便尋了船只,三百士卒連人帶馬陸續在渡口登船。
黃河一開始并不叫黃河,上河,九河、濁河,都曾是她的名稱,到了唐宋時期黃河的稱呼才成為最為普遍的叫法,可能是因為這時候黃河真的很黃,比徐羨在后世時見到的還要黃。
沒有萬馬奔騰波濤滾滾的氣勢,反而顯得十分的平靜,河水濃稠的好像泥漿,不到近處根本看不出她在流動,大量的泥沙堆在河灘上似乎隨時都會斷流,可極目眺望又綿延不絕,就像是這混亂的時代看不到盡頭。
徐羨帶著眾人上船登岸,只見岸上亂糟糟一片,你推我擠的亂成一片,還有把自己人擠到河灘上陷在泥沙里出不來的。難怪兵法上常說半渡而擊,不是沒有道理的,現在契丹人只要派個千余騎兵來攻,便能讓過了河的軍卒全軍覆沒。
徐羨和張永德帶著屬下好不易從人堆里擠了出來,尋了一處空地清點人馬迅速扎營,小底軍卒的訓練有素,讓周圍的眾人嘖嘖稱奇,老兵油子們也就看個熱鬧,將校一眼便能看出門道,上前過來和張永德搭話。
侍衛馬軍都指揮使仇弘超大笑道:“殿前出來的就是不一樣,駙馬馭下當真是有手段,看仇某的手下到現在還亂成一團找不著北。”
“您說笑了,龍捷軍兩萬多人馬,某這里只有區區數百人,整治起來自然容易,若換做是張某替您領軍,怕是帶不到陜州就散了。”
“殿直太過謙虛了,能將三百人治如臂使指,沒有道理治不好三萬人馬,殿直莫不是得了陛下什么真傳,若有要指點一下趙某啊!”
瞧這馬屁拍的……咦,聲音有點耳熟,正在指揮著手下扎帳篷的徐羨,抬頭一看那個獨眼瞇成一條縫笑得滿臉褶子的可不是趙弘殷嗎?誰說老實忠厚人就不會拍馬屁,給不同的皇帝看了多年大門,還沒有被換下來,不是沒有原因的。
張永德正和幾個將校寒暄,王峻突然湊上來道:“抱一練兵著實有兩下子,不然陛下也不會讓他做小底四班的長官,以他的才干放到龍捷軍豈不是要搶你仇弘超的位置。”
“大帥過譽了,張某最多也就是替皇帝練幾個把手殿門的小兵。”
王峻捋捋整齊的胡須,“這些人練得是不賴,不過沒見過血便不算是真正的兵。昨日你跟本帥說,很擔心晉州的王萬敢招架不住進攻會投降,本帥覺得有必要跟他傳個信,請他務必要堅持到大軍來援。某有心調教一下你下屬,不如就從你這里遣一支人馬去辦這件事。”
聽了這話,張永德簡直想大耳瓜子抽王峻一頓,這個老王八蛋在陜州待了半個月都不見他替晉州守將著急,現在已經過了河,急行兩日便能抵達晉州,做這事簡直就是脫褲子放屁。
張永德也猜得到王峻是故意為之,這人小肚雞腸定是還記恨徐羨,晉州城被數萬大軍圍的密不透風,就是一支鳥也飛不進去,與其說是送信不如說是送死。
徐羨死了沒關系,到時候人人都知道他是個連下屬都護不住的無能上司,誰還敢跟著他混。
“晉州已近近在咫尺,實在沒有必要再派人通知晉州守將,去了只是羊入虎口,請大帥三思!”
“本帥使喚不動駙馬,難道還使喚不動一個都頭!”王峻鼻子里面冷哼一聲,高聲喝道:“紅巾都都頭徐羨前來聆聽帥令!”
自打瞧見王峻湊過來,徐羨就躲到一個帳篷里頭,就怕這老王八蛋趁機找自己的麻煩。聽見王峻喊自己心頭不由得咯噔一下,他連忙的鉆進一卷草苫子里面,希望這老王八蛋一時找不見他便自己走了,不得不說他這清奇的腦回路跟王峻還真像。
他藏得再嚴實也沒用,自打王峻喊了一嗓子,紅巾都的眾人便開始四處找他,這群白癡八成還以為有什么好事。
大魁放下鍋蓋,“都頭不在這里!”
九寶道:“你當真沒腦子,都頭那么大人怎么會藏鍋里,依我看他是去茅房了。”
“荒郊野地的哪兒來的茅房,剛才我還見他鬼鬼祟祟進了這個帳篷!咋沒了?在這兒哩,都頭你藏草苫子里頭做什么!”羅復邦一掀草苫子徐羨就滾了出來,笑呵呵的對徐羨道:“都頭,大帥喊你哩,似乎有要事找你哩!你倒是起來啊!”
徐羨躺在地上心虛問道:“什么事?”
麻瓜的丑臉突然湊上來,嘿嘿一笑,“砍掉你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