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拜見陛下!”徐羨向前走了幾步向郭威見禮。
郭威把茶壺放回桌子上道:“抱一說你休沐在家,不在家好生呆著,跑到宮里來做什么。”
“元日快到了,微臣位卑沒有資格在崇元殿向陛下朝賀,便提前給陛下獻一份賀禮,祝陛下萬壽無疆,江山永固!”
徐羨說著就把隨身帶著的布包袱放在身前,這是他為郭威準備的茶葉。
馮道笑了笑道:“沒看出來徐都頭對陛下還有這般誠敬之心,老夫不如也。”
“他有個狗屁的誠敬之心,他得罪了王峻,這是上趕著巴結朕,是想讓朕替他擋災消難呢。東西放下就趕緊的滾吧,莫要礙著朕與太師說話。”
徐羨放下東西起身告退,馮道卻道:“慢著!”
“太師有什么事嗎?”
“陛下身為天子你自當尊奉,老夫也自認與都頭有幾分交情,你為何厚此薄彼只獻給陛下,卻不贈老夫一些。”
這老家伙當真是厚臉皮,自己跟他明明就是單純的商家與客戶關系,為了幾罐免費的茶葉,一個堂堂太師竟然拉下臉來跟他一個芝麻綠豆大的小官攀交情。
郭威還在一旁湊熱鬧,拍著桌子吼道:“為何不贈給太師!”
“贈,贈,微臣出了宮便親自給太師送去。”
馮道捋著胡子,“老夫并非是貪圖你的茶葉,只是與你說這么個道理。老夫也不白白收你東西,亦會有回禮給你。”
“拿來!”徐羨迫不及待的將手送到他的跟前,能收回來一點是一點,他不嫌棄少。
馮道卻把喝干凈的茶碗遞到他的手上,“老夫又不是贈你物件你伸手做什么,看你的年齡已是不小了?”
“今年十七,過了年便十八了。太師難不成要替下官做媒,說一門好親事。”
“老夫可沒哪個閑心,你可有表字了嗎?”
“還沒!煩請太師給下官取上一個。”
徐羨早就想要個表字,畢竟連郭吉這個胡子都有,他沒道理沒有,有了表字旁人以后也不用再叫他“大郎”了。
表字一般都是師長來取,徐羨先是找過老張,老張卻他自己都沒有表字也不知道怎么取。徐羨也找過趙弘殷,他覺得趙匡胤的表字就不錯,趙弘殷雖然答應了,可小半年都過去了還沒動靜,八成是忘了。
馮道是個真正的學問人又地位崇高,他若是能給自己取字的話,倒也對得起自己送他幾罐茶葉。
馮道捋著胡子問道:“跟老夫說說你這個‘羨’字何來啊?”
徐羨拱手回道:“家父小商賈出身,年近四十歲尚未有家室憂慮子嗣香火,便找江湖相士卜算。相士卻說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早日成家才是正道。
家父聽了相士的話,尋了一落難女子成家,這才有了下官。因著那相士的話,故而給下官取名為羨。”
“這名字取得好。”馮道想也不想脫口就道:“魚多籽,寓意子孫繁盛年年有余,羨字本就有多余之意,不如就叫多魚吧。”
就取了這么個破表字,郭威還在一旁鼓掌叫好呢,“名與字彼此暗合,不愧是太師!”
“下官不想要這個表字,勞煩太師再給取一個。”
“你這人當真不識抬舉,太師個給你取了表字,還挑三揀四!”
馮道擺手道:“既然都頭不喜歡,老夫再給他取一個也無妨。你小小年紀便已是個八品的都頭,手下還有偌大的買賣,算是年少有為,不如就叫少為吧。”
“嗯,聽起來還行,不過是不是太直白了些顯得很沒深度,勞煩太師再想想。”
“子孝如何呀?”
“下官的父母早已故去,怕是盡不了孝了,這個表字似乎也有人用過。”
“嗯,那就叫熙文吧?”
徐羨再次拒絕,“嗯,下官好歹也是個武將,這表字聽著太面了些。”
馮道沒有不耐煩郭威卻煩了,“朕也是武人出身,表字里面也有個文字,又能如何?都說長者賜不敢辭,太師年高德劭地位尊崇,贈你的表字已是你的榮耀,一點規矩體統都沒有,真是混賬透頂。”
“無妨,無妨,老夫拿人手短給他多取上幾個無妨!”馮道沉吟了半天才道:“都頭以為知閑二字可好?”
被郭威臭罵了一頓,徐羨不敢再挑剔,覺得這表字還不錯,便道:“就這個了,多謝太師賜字。敢問太師,這表字有何寓意?”
馮道搖頭道:“沒任何寓意,老夫就是把兩個不相干的字湊上一湊,你滿意便好,哈哈哈……”馮道仰頭大笑,郭威亦跟著大笑……
和后世一樣,每逢元日朝廷便休沐七天,高官便沒有這個福氣,元日那天少不得要去崇元殿中朝賀,還要跟著郭威一起到太廟祭祀,慶祝大周王朝挺過了一周年的危險期。
張永德很是無恥自己回家過年,元日前后卻讓徐羨在營中值守,徐羨只聽得城中熱鬧卻出不了營門。
閑來無事只能帶著一群大老粗在營中包餃子,徐羨實在高估了這群人的手藝,一個餃子竟然可以包的拳頭那般大小,放到鍋里自然便散了架。
過來接班的張永德,還吃了一碗,說這肉餡湯餅做的不賴,就是口味太淡,若是能多放點鹽就更好了。
徐羨出了營門,長處一口氣,“總算是能回家吃一口像樣的餃子了。”
九寶在一旁問道:“羨哥兒,你為什么老是餛飩稱作餃子呢。”
“一碗吃食怎么稱呼都不重要,關鍵對我的稱呼不能叫錯了,在營里叫我都頭,出了營便叫我知閑,我現在有表字,不能再向從前那般叫我羨哥兒了,尤其不能叫我大郎!”
“知閑!知閑!”大魁一連叫了兩聲,而后哈哈的笑道:“聽著真有意思!”
“唉……有意思就好了!”徐羨嘆了一聲,便帶著幾個柳河灣的子弟往家里走。
一年的休養生息,汴梁城里終于有了幾分過年的意思。唐朝的時候有坊市,大小商賈也就只在固定的地方經商,不過這一制度也在亂世中逐漸崩壞。
沿街的民宅都能在自家開個門臉做買賣,眾多的小販也可以沿街叫賣,街面上的百姓自然也跟著多了起來。
九寶拿錢從貨郎手里買了個木簪和一包糖果遞給徐羨,“回頭你幫我交給小蠶!”
“你為什么不自己去,是你沒長手還是沒長嘴?”
在這個時代,九寶已經算是個暖男了,徐羨也不想小蠶以后嫁的太遠,九寶當真是個好人選,可是小蠶似乎不太喜歡他。
“我不敢去,不知道為啥,我現在見了小蠶,就臉上發熱!”九寶認真的道:“羨哥……知閑兄,你說立過春就讓我爹到你家里提親去,可好嗎?”
“不行,只要小蠶愿意,你們兩個私奔我也不攔著,不然你就是把王母請來當媒婆,我也不同意。”
大魁在一旁道:“要郎有情妾有意那可就難了,你看小蠶現在跟小仙女似得,再看九寶除了長高了兩寸,還是那副挫樣,兩個人站到一起都不登對。”
“我好歹有個想頭兒,哪像你那沒過門的婆娘說沒就沒了,連聘禮都沒要回來,怕是虧大了吧。”
“俺豈會做賠本的買賣,俺丈母娘說了,再過兩年等她家的小閨女長大了,一樣跟俺成親。”
幾人說著話已是到了州橋,遠遠就見一隊騎士從城門那邊縱馬而來,驚的逛街的百姓四處閃躲。
巡邏的禁軍忙上前舉槍攔住,“朝廷有令,中元節前不許軍卒在城中騎馬擾民,快快下來!”
馬上的騎士卻一連焦急的道:“我有緊急軍情奏報樞密院!”
“什么軍情你都得走著去!”
“他娘的真是不知好歹!知不知道兗州泰寧軍造反了,再不讓開,老子這就砍了你!”
徐羨聽聞心頭咯噔一下,“這個年怕是又過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