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如此期盼的看到阿嬌,徐羨坐在長樂樓的窗前已經等了半個下午了,直到天色擦黑也不見她回來。
徐羨等不及到了對門的銀樓問了一句,她家里的婆子說阿嬌在手帕交那里住下,今天不回來了。
尚不到兩個時辰就成了手帕交了,阿嬌果然有兩下子,相信她今晚便能將那個小娘子的情況摸個清楚。
第二日,徐羨起了個大早就回長樂樓幫忙,眼瞧著到了晌午了阿嬌還沒回來,這讓徐羨心理有些焦躁。
不停的告誡自己,又不是沒談過戀愛的毛頭小子,要沉著冷靜膽大心細臉皮厚,這般急躁難道是真的上了心了嗎?
“有心事?”窗外想起一個熟悉的聲音,抬頭一看可不正是馮道,只見他穿的一身齊齊整整的官袍,手里還捏著一根冰棍,不顧身份哧溜哧溜的嘬的痛快。
“太師,下官覺得很有必要把這窗戶給拆了方便您進出,每次都是不經意的出現在窗口嚇人一跳。”
“你若有心,老夫也不攔著。”馮道笑呵呵進到屋里,在徐羨的眼前坐下。
徐羨從柜臺上給他端了一杯熱茶過來,“您逛個街何必穿得這般整齊,自己熱的慌不說,還容易把客人嚇跑了。”
“老夫剛剛見過陛下,他原本準備留老夫用午膳的,可卻接了一封急奏,便連忙的召集宰相、樞密、三司商議,老夫便知趣的回來了。”
“什么事?該不是哪個地方又叛亂了吧?”
“是鄆州的高行周病故去了。”
“那倒是一件大事,兗州之亂剛剛平定,鄆州與兗州相鄰,少不得要選一個有威望的人鎮守才行。對了,下官聽說太師也做過節度使,為何不毛遂自薦,總比在京里當個空頭太師好的多。到時候您有了實權,也好提拔下官不是。”
節度使并非是武將的專利,自唐朝始做節度使的文官一點都不比武將少,后唐清泰元年,李從珂罷了馮道的宰相,讓他出任同州匡國軍節度使。
“你倒是把老夫打聽的清楚,以為節度使是那么容易當的,那些驕兵悍將老夫一個都得罪不起,即便他們罵了老夫祖宗,我還得置酒賠罪,可憐我連個親兵牙將都沒有,夜里被他們砍了腦袋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馮道喝了口茶水勸道:“老夫勸你一言,日后若是沒有真本事好手段,不要做節度使,不然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多謝太師良言!”也許趙匡胤做了皇帝,自己有可能成為一個節度使,不過那時候的兵大爺已經沒了囂張的本錢。
“要謝老夫不能空口白牙,好酒好菜的盡管上來,老夫再贈你幾句良言為你解惑。”
“呵呵……太師以為下官有何心事?”
馮道笑著道:“難道不是少年慕少艾?”
“太師果然成精的人物,這也能猜得出來!”
“呵呵……老夫觀你面相命宮飽滿紅潤,多半是紅鸞星動,要犯桃花了。”
“您若是去了這身官服,下官還以為對面的是個江湖術士,子不語怪力亂神,您堂堂太師怎么會信這些。”
“星宿風水占卜相面那是周易衍生出來正兒八經的學問,古往今來的謀士軍師有哪個不懂,不然如何卜兇問吉觀帝王之氣。”他說著長嘆一口氣,“唉……全被那些江湖騙子給弄壞了名聲。”
徐羨可不信他的鬼話,他要有這本事,何苦抱了一個又一個的大腿,李從珂、石重貴、耶律德光這些不牢靠的大腿都是他主動擁抱的。
“你心里該不是在嘲諷老夫吧,非是老夫目光短淺,實在是這世道太亂難尋真英雄,老夫也只能隨波逐流了。”
不管馮道究竟是不是真的會占卜相面,只這一份察言觀色,猜度人心的本事,便足以讓徐羨佩服得五體投地。
“您年近七旬依舊如此瀟灑快活以長樂老自稱,想必年輕時定然也倜儻風流,既然太師猜著了,就給下官支個招吧。”
馮道捋著胡子哈哈大笑,“老夫年輕時困苦的很,跟倜儻風流半點關系也無。不過招數老夫還是有的。”
徐羨迫不及待的問:“太師快說!”
“那還不簡單,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備好禮品捉只大雁請個媒人盡管去提親。若她的父母不愿意你直接搶回家里,這樣的事情在軍伍上多了去了。如果還不行話,便舍了官職家業與那女子私奔。”
實在想不到堂堂太師,竟然給他出這樣的餿主意,倒也不奇怪,即便他們一個個的妻妾成群也不曾談過戀愛,找古人支招談戀愛絕對是緣木求魚。
馮道卻上癮了用下巴指了指柜臺里面的趙寧秀,“這女子有貴相且旺夫,是個賢內助的好人選。”
見徐羨默不作聲,馮道又用下巴指了指店門,“難道是這個?也是有福之人,命中有貴人相助。”
徐羨扭頭一看,就見阿嬌扭著胖胖的身子進了門,一臉的雀躍見了徐羨便道:“羨哥哥,你看我帶誰到你店里來了。”
她說著往門外一指,就見昨天在大相國寺見到的那位麗人閃身進到店里,徐羨心中一喜,阿嬌果然能干。
女子直接到了馮道的跟前問道:“敢問長者可是馮太師?”
馮道笑問道:“正是老夫,請恕我眼拙你是哪家的小娘子。”
女子蹲身一禮,“晚輩見過太師,晚輩姓符,數年前家父在家時,您還到我家里來過呢。”
這女子就是符彥卿的第七個女兒,閨字麗英,也正是符氏打算嫁給徐羨那個妹妹,徐羨要是知道符氏當時的想法,現在一定狠抽自己的嘴巴。
她的祖父曾是河東的十三太保之一,而馮道曾是河東鎮的掌軍書記,兩家可以算得上是世交,在馮道面前自稱一聲晚輩合情合理。
“原來是符冠侯的女兒,你也是來這里用飯的?”
符麗英倒是洛洛大方,“晚輩今天原是隨阿嬌妹妹一同來拜訪徐都頭的,不曾碰上太師也在這里,晚輩想做東請太師和都頭一敘,不知道兩位可否賞光。”
聽她報出身份,徐羨心頭就有些發涼,只因著馮道給他出個前兩個主意不好使了。五代門閥世家早已沒落,門第觀念不像是唐時那么重,可仍舊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他去上門提親八成會被亂刀殺出來。若是搶人的話,郭威第一個不會饒了他,怕是只有第三條路可走。
“來了小可的酒樓,哪有讓小娘子做東的道理,阿嬌你先帶符小娘子到樓上坐著,我和太師隨后就來。”
待阿嬌和符麗英上了樓,馮道看著徐羨低聲的笑問道:“你心儀的女子該不會是這位符家小娘子吧?”
“難道不可以嗎?”
“呵呵,老夫只能說縱是仙女也有凡心,未必不能成事。”馮道說著還沖徐羨豎了個大拇指,“有膽識!你要去哪兒?”
“勾引仙女自然得下幾分本錢,且容我換身衣裳!”徐羨剛說話就跟旁人撞了個滿懷,正是昨天見到那個老卒,他惡狠狠的沖著徐羨道:“老實說你要勾引哪個!”
馮道不理徐羨的窘境,捋著胡子小聲的嘀咕,“這女娃娃好生奇怪,明明是極貴的面相卻又福薄,又有克夫之嫌,不明白,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