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柏神色不變,“奴婢不懂得都頭說的什么意思?”
“哼,揣著明白裝糊涂!”徐羨轉過身來對范質拱手道:“勞煩范相公給大家解釋解釋。”
范質笑著起身打了羅圈揖,“今嶺南漢國有句流傳甚廣的宮詞‘莫怪宮人夸對食,尚衣多半狀元郎’。深宮寂寞,對食之事在漢起歷代王朝皆有,,有宦官與宮女結對食,也有宮女和宮女結對食的。
然而他們之間終究無法行人倫之理,又無道德律法約束,見異思遷之事常有。沒有約束他們便制造約束,以利刃劃開掌心,雙方擊掌盟誓永不相負。”
郭威笑笑道:“朕知道宮中有對食之事,可是這樣的事情還是頭一次聽說。”
“臣也是在雜書上看到的,據說誓詞極為惡毒,若非情比金堅一般的宮人不會這么做的,而且這種事情一般的宮人也未必知道。臣剛才去樓上驗尸,見那宮女的手心有這么一道疤痕故而想起來的。”
徐羨看向李公柏,“如果我所料不差,你就是綠珠的對食吧。”他說著便已是抓過李公柏的一只手,“怎會沒有?”
范質在一旁指點道:“看另一只手。”
李公柏卻道:“不必看了,奴婢這只手上確實有一道傷疤,不過早年不小心弄傷的。”
“我只當這是巧合!”徐羨走回去從托盤里面取出一件簡單的腰飾,紅繩和銅錢編制而成,一般的宮人沒有資格也置辦不起玉質的禁步,這種用銅錢做成腰飾很常見。
徐羨看著銅錢上的字道:“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你腰上掛著的那枚銅錢應該也是天福重寶吧,如果說這還是巧合的話,在宮中找個懂行的人,應該能看出來編織手法是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即便這個宦官和死者是對食,那與綠珠的死又有什么關系。”
懟徐羨的又是馮道,這老頭也不知道吃錯了什么藥,柴榮已是儲君早晚登基稱帝,現在跟柴榮過不去對他沒有半分的好處,難道他抱大腿的神術失靈了。
“下官現在也沒說他殺人,只是說他與綠珠是對食有情殺的動機。”
“之前早就說過,這李公柏一直在亭子外面,直到聽見動靜才和另外一人撞斷門栓一共進到閣內,他不可能在別人的眼皮子底下殺人吧。”
徐羨看了看斷掉的門栓,對老穆頭道:“麻煩穆頭兒找一個同樣材質同等粗細的門栓來。”
老穆頭出去沒多久,很快就找了一個一樣的門栓來交給徐羨。徐羨對那宦官道:“你出去,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撞斷這門栓。”
李公柏聞言面色不由得一白,喉頭不停的上下滾動著,在場的都是人精一眼便能看出他的心虛。
“奴婢之前撞門時傷了臂膀,已經沒有余力再撞第二次。”
“你沒有,我可以再找旁人,李指揮不知你愿不愿意試一下。”
“那我就幫幫你!”李重進大步走到外面,徐羨在屋內將房門栓上,“李指揮可以撞了!”
他話音未落,房門便發出的一聲巨響,整個房門都在顫抖,震得塵土刷刷的落下,可見李重進使盡了全力。
門外的李重進一直撞了六下,才聽見咔嚓一聲脆響,門栓斷裂,李重進踉踉蹌蹌的沖進屋子里險些摔倒。
趙匡胤一拍大腿指著那宦官道:“你這閹人又在撒謊,李指揮體壯如牛撞了六下方才撞斷門栓,夜里我聽動靜你也不過撞了兩三下,就憑你這單薄的小身板怎么可能撞斷門栓進來。”
現在不過是春天,李公柏的臉上卻有豆大的汗珠順著鬢角吧嗒吧嗒的落下來,顯然緊張到了極點,“我也不知道,興許是那門栓早就朽了吧。”
此刻若是還有人信他的話,那就不是蠢而是壞了,這亭子是郭威為紀念亡妻而建,雖然不大卻是用心,落成還不到一年怎么可能朽了。
徐羨冷聲道:“我看不是朽了,而是在你撞門時門栓就已經斷了。”
馮道這次沒有跳出來,倒是那一直不吭聲小宦官張德均道:“這個怕是不太可能,綠珠姐姐關門時,門栓還是好好的。后來奴婢和李公柏一起撞門,雖然奴婢身子薄,但是也能感覺到幾分吃力。”
“你之所以感覺到吃力,那是因為在撞門的時候,他是一手拉著門環一邊在撞門,當時天色尚黑你根本沒有注意到這點罷了!”
徐羨走到亭子外面,讓趙匡胤在里面裝上斷了的門栓演示了一遍,眾人皆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這密室的障眼法便算是破了。
“夜里綠珠在侍候晉王安寢之后,悄悄打開房門讓他進來,接著兩人私會偷情,李公柏就扼殺了綠珠放在了晉王的床榻上,之后他弄斷門栓放在門后,待晉王發現尸體,便如我之前演示的那般破門而入,他自以為能瞞天過海卻騙不過我的晶晶火眼。”
“你……不過是胡亂污蔑,沒有半點的證據。”李公柏突然竄到馮道的眼前,拜求道:“奴婢雖只是一閹人,卻也看中清白,無辜被冤枉,求太師為奴婢做主。”
馮道不懂破案,可是卻善于察顏觀色精于人情世故,這宦官心虛的就差沒再臉上寫了“兇手”二字,這個時候他若還替李公柏辯護,那就真的是老糊涂了。
“你是否清白,你自己最清楚不過。”馮道再不看他一眼,望向徐羨道:“剛才老夫聽文素講那宮女身上有精華殘留,又該作何解釋,別忘了他可是個閹人,你就拿出證據,讓他死個明白。”
“天下的男人多了,弄些精華隨身攜帶又有何難?穆頭兒愣著作甚,還不搜他的身嗎?”
老穆頭立刻將李公柏摁住,一雙粗糙的大手在身上摸了遍,誰知并沒有什么收獲,“連個小瓶兒都沒有!”
郭威突然道:“誰說一定要瓶子的,給朕脫了他的鞋子!”
老穆頭聞言照做,將李公柏的兩只鞋子脫了下來,只看了一眼便道:“陛下英明,果真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