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雖然和紅巾都的士卒待的時間不長,吳越軍的士卒在人格上已經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升華。
邵繼先每日天色不亮就早早起身,洗臉、劈柴、喂馬,套上馬車一切準備完畢,就大喊一聲,“兄弟們,淘物去了!”而后在前呼后擁之下直奔常州城最繁華的街市。
在淘物這方面吳越軍顯然經驗不足,即便人多勢眾費盡力氣也是收效甚微。經徐羨指點邵繼先雇傭了幾個紅巾都士卒作“顧問”,方才一窺“淘物”之學的門徑。
有了收獲,自然也就越發的勤奮,邵繼先每日帶人早出晚歸,猶如辛勤的老農在繁榮富庶的常州城里默默耕耘,每至傍晚徐羨總能瞧見他掛一臉滿足的笑意從帥帳前經過。
“邵繼先進來!”
聽見徐羨招喚,邵繼先連忙的進到帳中,“大帥有何吩咐?”
徐羨捋著唇下的短須道:“看你嘴巴都要咧到耳根子上了,我問你今日又淘了多少錢財?”
“不多!不多!”邵繼先伸出一個指頭道:“一萬貫總是有的,嘿嘿……”
“切莫盤剝太狠鬧出民變來,不用城外的唐軍來打,只常州百姓就夠咱們喝一壺的。”
那日連唬帶嚇的一番忽悠,再加上李從嘉在一旁許諾相勸,王匡業竟真的把常州讓了出來,徐羨也踐行承諾放了李從嘉、李弘冀兄弟兩個。
不過第三日,原本退去的王匡業又回來了,帶著三萬人馬將常州圍了起來,估計是李璟怕他們提兵北上威脅金陵。
王匡業沒有動手攻城,徐羨自然也不會主動觸他的霉頭,雙方就這般城里城外的對峙,一時倒也相安無事。
“大帥放心,咱們都是找城中富戶又沒他們叫傷筋動骨不至于跟咱們拼命,大帥之前開了官倉給百姓放糧,還叫紅巾都的兄弟們還去幫寡婦挑水修房,城里不少人都說大軍是仁義之師,怎么會給咱們添亂。”
“哈哈……”徐羨大笑兩聲,“滾出去吧,記得東西都裝好船,以后撤離的時候一并帶走!”
邵繼先前腳剛剛出去,大魁后腳就進來稟道:“大帥,城外來人了。”
“什么人?該不是王匡業吧,就說我沒功夫見他。”
王匡業大概也想學徐羨不費刀兵的就奪回常州,時不時的就邀他到城頭說話,威逼利誘都用上了,徐羨只當是耳旁風。
大魁稟道:“不是王匡業,是陛下派來的天使!”
“哦!”徐羨起身道:“陪我去看看!”
徐羨當下出了營帳來到北城,只見城下站著一群人,有宦官有官員還有不少周軍士卒,甚至還有天使儀仗。
一個周軍士卒到城下,一開口就是地道的開封口音,“陛下有敕旨來到,徐總管速速開城接旨。”
徐羨笑問道:“敢問是誰替周天子宣旨?”
一個穿官袍的中年男子上前沖著城頭上朗聲道:“禮部員外郎王興見過徐總管,聽聞總管奪了常州龍顏大悅,唐國已是向陛下乞降,愿以江北之地換取常州,陛下已經恩準特意遣下官前來常州宣旨,一是封賞總管之功勞,二則要總管退出常州。”
“哦?陛下要本帥退兵?”
“正是,總管放心,唐軍已經退到三十里外,等總管平安離開常州,他們才會進城!”
“算他們考慮周到!”
“請總管打開城門放我等進城吧,要么出城也接旨也可。”
徐羨笑道:“請天使見諒,徐某身兼重任未見圣旨之前不敢擅開城門,請天使在城下宣旨,再把圣旨遞上來讓我驗過再說。”
“好!”城下的使者立刻打開圣旨念道:“詔曰:橫海軍節度使徐羨征唐有功,敕封為河中郡侯,加尚書令、太子少保,今唐國誠心乞降,朕已恩準,爾等即可撤出常州,欽此。”
徐羨在城頭跪拜謝恩,讓人用吊籃把敕旨拿上來,徐羨打開來看看上面果真是柴榮筆跡,玉璽和三省的大印也都對的上。
他扶著城墻對城下道:“陛下的敕旨我已經驗過,這就開城門請天使進城。”
使者卻拱手回道:“既然令公已經確認,只望令公能盡快執行陛下旨意,我便不進城了,這就過江向陛下復命。”
“那好!某明日就撤軍,祝天使一路順風!”徐羨躬身相送,見對方走遠這才起身。
一直在旁邊沉默不語的邵可遷突然道:“大帥,明日真要把常州還給唐國嗎?不如直接把常州劃給我吳越,機會難得給了唐國怕是以后再難攻下來!”
徐羨扭頭看看邵可遷道:“我聽說前日夜里有人望城頭射箭,該不是吳越王給你的密信吧。”
邵可遷為人耿直,臉上藏不住事情,神色不禁有些尷尬,拱手回道:“是大王給的密信,常州是金陵門戶,若是常州能在敝國手上,唐國再不是吳越的威脅。”
“只怕李璟不會愿意,常州是陛下和唐國談判的籌碼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吳越王若是真的想要常州也不是沒有辦法。”
“什么辦法?”
徐羨輕聲笑道:“你回去準備些好手,今晚潛到我營中將我殺了,這常州自是吳越的!”
他不過是隨口調侃,誰知邵可遷神色大變單膝拜道:“屬下絕無害大帥之心!”
“我不過跟你開個玩笑,你緊張什么!”徐羨伸手將邵可遷扶了起來,“你放心至少我明日不會把常州還給唐國的!”
“為何?”邵可遷看了看徐羨手里的敕旨,“難道這敕旨是假的?”
徐羨拿著黃卷在手中拍了拍:“其實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朝廷的官員很多,就算徐羨常在殿前行走,也沒心思注意一個禮部小官的模樣名諱,更何況這人從模樣到名諱都很普通,敕旨也是真假難辨。
只是這樣重要的旨意,至少也得派個臉熟的官員過來才行,真正叫徐羨起了疑心的是這位天使竟然不進城就走了,心里就斷定他十有八九是個冒牌貨。
那些文官是什么德行,徐羨最清楚不過,這種大把撈好處的機會怎么會輕松放過。
王匡業能使出這樣的計謀來說明你還有心機的,只是為何還要使這樣的花招,難道常州被占了李璟還不打算投降嗎?
他滿腹疑惑的回到營帳里,剛剛坐下徐朗就端了晚飯進來,“父親,今晚伙房里做的羊肉湯餅,孩兒特意給你放了些茱萸。”
看了看放在眼前的飯碗,徐羨抬頭問道:“你去的時候這飯是已經盛好的,還是你自己從大鍋里面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