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城中的流言蜚語,趙匡這個主角并不知道,又或是有人不想叫他知道。忙了一天公務的趙匡,收到嬌妻派人送來的酒菜無比歡喜,叫上趙匡義、趙普和張瓊小酌幾杯,就在衙門里面睡下了。
趙匡義、趙普和張瓊,離開了趙匡的臥室并沒有各自回房,而是去了趙普的臥房。剛剛點燃油燈關上房門,趙普開門見山的問道:“現在外面是個什么情形?”
趙匡義道:“此刻已經滿城皆知了,趙先生咱們這樣是不是太冒險了!”
“想要成大事,哪有不冒險的道理,讖言一旦流出,太尉必定人心所向,只差有人登高一呼,太尉便能黃袍加身!”
讖言的種類很多,可是最為后人熟知的還是那些王朝興衰帝位更迭的。
比如“亡秦者胡”,“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桃李子得天下”,“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動黃河天下反”之類的。
讖言起到的作用不言而喻,進行輿論造勢,雖有事半功倍之效,可是也有提前暴露的風險。尤其是在五代這個朝代更迭頻繁的亂世,皇帝與權臣的關系緊張到了極點,一有風吹草動可能就是魚死網破的下場。
趙匡此事所面臨的風險,可比走上篡位之路的先輩要大的多,一著不慎便會如郭威那般全家死光,甚至連自己的命也丟了。
外面突然想起一陣腳步聲,張瓊忙緊張的抽出腰間的橫刀喝問道:“外面是誰!鬼鬼祟祟!”
趙匡義摁住他的手道:“你怎么比我還緊張,這么重的腳步聲哪里是鬼鬼祟祟,聽起來是我的長隨!”
他隨開門果然見石三站在門外,舉著手正要敲門,問道:“今天買到消息了?”
石三點點頭道:“買到了!”他說著從嘴里吐出一個濕漉漉的蠟丸來交到趙匡義的手上。
趙匡義兩指捏著那個蠟丸道:“你且去休息吧,有事我會再叫你!”
見石三走了,趙匡義重新拴上房門到了油燈前面,帕子擦掉蠟丸上的口水,而后搓開蠟皮取出一個紙條來,將紙條上面的字打開一看,他不禁微微色變,扭頭對趙普道:“先生,三位相公和韓通在入夜時分進宮了,八成是……”
趙普卻笑道:“八成是太后和皇帝已經知道了,呵呵……”
趙匡義急道:“大難臨頭,先生如何還笑的出來!”
趙普回道:“皇帝在開封一定有眼線,滿城皆知的事情,宮里卻不知道那才是怪了。”
趙匡義畢竟年輕沉不住氣,立刻變得焦慮不安,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不停地跳腳,“這可如何是好啊!”
“廷宜急什么,臨大事最忌慌亂!”
“叫我如何不慌,太后、皇帝、三位相公、韓通,但凡有一個沉不住氣,不等出城兄長我趙家就要大禍臨頭。”
“廷宜放心,太后不過是個女子,那三位相公全都不是果決之人。韓通倒是個麻煩,可是那三位相公不點頭,他也絕不敢擅自動手!”
趙匡義咬牙道:“一旦他們合計好了,怕是等不到明天,你我都得死!”
趙普卻堅定的搖頭道:“絕對不會的,顧全大局的人可要比使壞的人難多了,后天太尉一定會準時領軍出征!”
趙普一語言中要害,不敢對趙匡輕易下手的原因有很多,歸根究底就是為了顧全大局一心求穩,讓這個剛剛立國不久的王朝可以持續下去。
這對雙方來說,都是一場心理的考驗和一次艱難的決斷。
趙匡以嘆口氣道:“蒼天保佑,但愿一切如先生所言……”
韓微一覺醒來已是天色大亮,自己竟已是在火盆邊上睡了一夜,他掀開身上的被子,腳剛剛一落地立刻撲倒在地,腿彎處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昨夜挨了的那一腳還沒好,八成是傷到了筋骨。
他顧不上許多跳著腳來到門前,見了家中的護衛便問道:“昨夜父親可曾回來了!”
護衛回道:“沒有回來!”
“啊!”就在韓微以為老爹遭了毒手的時候,護衛又接著道:“令公昨夜出了皇宮就回了家里,今天一早又上了早朝了,應該快下朝了吧。”
“哎呀,你說話能不能不大喘氣,差點把我給嚇死了!”
說話間,就見一身常服的韓通進了軍衙的大門,韓微連忙的道:“可算是見著父親了,快快進來,兒有要事和你說!”
韓通上下打量一番兒子,“你昨夜又在窯子里面和人打架了!軍衙里面這么忙,你還有心思去逛窯子!”
“沒有!兒昨夜沒去逛窯子……”
“沒去逛窯子,為何不回家!”
“兒昨夜真的沒有去逛窯子,是去了柳河灣的賭檔!”
“什么時候又學會賭錢了,還不如去逛窯子呢!”
被老爹好一番訓斥,韓微這才有機會說話,“兒昨夜去賭檔是去做了正經事,市井間有點檢做天子的流言,兒到賭檔之中一打聽,發現幾乎人人皆知。”
韓通點點頭道:“為父早就知道了!”
“那父親還等什么?還不快拍兵卒擒殺趙匡!”
韓通卻反問他,“以什么名義?就因為這幾句流言嗎?無憑無據就殺了朝中大臣,就是先帝還活著也不會做這樣的蠢事,若將他殺了只會引來更大的麻煩。”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兒雖然無憑證證明趙匡心懷不軌,但是他絕不無辜。昨夜兒在賭檔見趙匡的親弟的長隨,似乎在購買宮中的消息。”
韓通聞言一拍桌子大罵道:“那賭檔為父已經叫人關了,難道現在還在開著?這群人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這就把他們統統抓起來,全都送進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