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天空沒有月亮,只有黯淡稀疏的星星點綴在天上,但星星們微弱的光芒完全不能照亮夜下的森林。
這是距離阿木福斯村不遠處的一處懸崖,懸崖上遍布頑石,在懸崖往北走一段距離,就是一處精靈的神殿所在,同時也是阿木福斯村求援的對象。
如果站在懸崖的頂端,能隱約看見遠處神殿的方向一部分的天空發出的紅光,那是火焰的光芒,不過平時的火焰絕對不可能這么灼亮,那里有可能因為牧師們的不小心失火了,但也有可能是更壞的情況。
懸崖上原本土灰色的截面也被黑暗的夜色渲染成了靛藍,就在懸崖中段的位置,一處土石突然沒有預兆的從懸崖上落下,然后隨著抖動,越來越多的泥土和石塊開始下落,懸崖上的慢慢出現了一塊凸起。
一道四足的獸影從懸崖的中段冒出,然后在重力的作用下迅速跌落,在下跌的一瞬間,那個獸影就身子一卷直接團成了一個圓球的形狀。
圓球攜帶著巨大的勢能砸落到下方的林地里面,那些橫雜在半空中的樹枝完全不能阻攔圓球下墜的趨勢,在壓斷了一根根樹枝之后,野獸團成的圓球狠狠砸到林地上的一塊石頭上。
在石頭上留下一片血水和幾塊破裂的碎片之后,圓球改變了方向,繼續橫向砸進了旁邊的樹林里,再次撞斷了幾棵不知道長了多少年歲的粗壯樹干之后,圓球的沖勢才完全停下。
圓球轉了兩圈,然后攤開身體,露出剛剛一直保護在自己白色腹部的女精靈。
女精靈用手撐著野獸柔軟的腹部,頭昏腦漲地直起身子,她草綠色的眼睛透過白金色的發絲茫然看著周圍的環境。
她身下的野獸突然開始縮小,女精靈連忙從野獸上面下來,不一會兒,那個遍布鱗甲的野獸就變回了之前的精靈男孩,男孩躺倒在那里,一動都不動。
女精靈連忙上前把男孩抱在懷里,帶著哭腔。
“勞西安,勞西安你怎么樣啊?勞西安……你不要嚇姐姐啊……你醒醒……”
結果懷里的男孩一陣咳嗽,劇烈地咳嗽導致男孩的腰像大蝦一樣彎了起來,女精靈連忙撫摸男孩的背部,想要幫他理順呼吸,結果剛一撫上男孩的脊背,就摸到了一手粘稠的液體,是血,而且鮮血還在透過男孩后背上的衣服不斷往外滲出。
女精靈的動作進一步引發了精靈男孩的疼痛,男孩皺起可愛的眉頭。
“咳咳咳……嘶笨蛋姐姐,我就算沒事也要被你害死了。”
“怎么會沒事,你流了好多血……”隨著女精靈的話音,她的眼淚也開始不爭氣地滑落。
“笨蛋姐姐,愛哭鬼,都說了沒事了……咳!咳!”
男孩的聲音依舊很虛弱,但看起來的確沒有大礙。
勞西安知道自己的情況,自己最嚴重的傷口還是背上被那個黑暗精靈用帶刺的鐵鏈留下的長長的傷口和因為不正常落地、又倒霉地撞到石頭上的瘀傷,相比而言胳膊上的傷都是小事。
而現在他最重要的問題是,他年幼的身體現在還不能承受住那強大的變形魔法造成的負擔,而且他又在地下爬行了太遠,現在的他實在是太累了,他感覺身上每一個細胞都酸痛不已,在抗議他這個主人的不負責任。
“不過我現在動不了。”
“沒事,姐姐背你。”
當再次確認了自己的弟弟沒有問題之后,這個女精靈也稍微放心了一下,她抽了抽鼻涕,把眼淚一擦,用最輕柔的動作背上自己的弟弟,然后向森林更深處,遠離懸崖的方向走去。
在沒有黑暗精靈的時候,地表精靈的確能稱得上是森林的寵兒,女精靈在背著自己弟弟的情況下,無聲地在森林中前進,速度很快,身體很穩,那交錯的樹根、縱橫的灌木叢和腐朽的斷枝根本無法稍稍阻攔她前進的腳步。
就在她繞過一根大樹之后,一支箭矢突然從她前方射來,釘在她身邊的樹干上面發出一聲悶響,箭矢的尾翼還在微微顫動。
女精靈身子一緊,耳邊傳來弟弟虛弱的聲音。
“不用擔心,是神殿的人。”
隨著勞西安的話語落下,前方的樹叢抖動,一道道披著墨綠色斗篷的精靈巡林客出現在二人眼前。
阿木福斯村
勞西安的傷勢已經完成了治愈,不過現在的他還不能自己走路,只能老老實實地躺在神殿的巡林客從廢墟中找出來的一個躺椅上面,他的眼睛從剛剛開始就一直處在充血的狀態,那些熟悉的村民,那些平日里和藹的戰士們,現在都變成了尸體,靜靜地躺在那里。
他要記住這一幕,把這一幕牢牢地烙在自己的腦海里,永遠不要忘記。
“黑暗精靈……”
勞西安嘴里嘀咕著,他要永遠記住這個名詞。
“隊長,這里還有活著的村民!”
負責探查和將精靈的尸體聚集起來的精靈巡林客突然發出了驚喜的叫喊,這聲叫喊在
這個除了巡林客和那對姐弟之外再沒有其他人的村子里格外明顯。
隊長剛想招呼那個在那里躺尸的天才男孩,結果卻只看見了一個空空的躺椅還在那里搖搖晃晃。
當知道這個孩子居然能在這樣小的年紀里施展出強大的變身魔法之后,森林巡邏隊的眾人可是對這個孩子驚為天人,這樣的孩子最適合走變形德魯伊的職業路線。
而且只要不夭折,絕對可以成為一個名聲傳遍大陸的強大德魯伊,甚至如果培養得當,也許能達到傳奇的高度也說不定。
所以一路上大家都對這對姐弟十分客氣,并率先來到他們的村子查看。
那個方向,是木匠大叔的家!木匠大叔還活著!
勞西安看到那個方向,然后加快了腳步,他跑到房屋門口的時候,果然看見木匠大叔在巡林客大哥哥的攙扶下從地板上爬起來。
不過看到大叔胸前流血的傷口和地板上的血液,勞西安又微微皺眉。
那個位置,不是正中胸口嗎?而且還有那個出血量,大叔居然還能活下來?
這時候姐姐也跑到房子的門口,看到熟悉的人,姐姐捂著嘴巴,然后一下子撲到木匠大叔的懷里,發出了大聲的哭喊,
“大叔……卡朋特羅迪亞大叔……大家……大家都沒了……隊長……還有那些人……我認識的人……都死了……啊……啊……嗚嗚嗚嗚……”
木匠大叔嘆了口氣,摸著姐姐的頭發,眼里也流出了淚水。
“還有,還有!孩子們和女士們也都活著!在下面,在地窖里!”
去往地窖的巡林客再次發出了驚喜的吶喊。
眾人連忙又來到存放酒水的地窖,看到了撲倒在地上的婦孺們,又是一陣雜亂的呼喊。
“我的法術位用光了,誰今天的法術位還有剩余?”
“我的,我這里還有幾個法術位。”
“我,我的法術位也有剩余!”
“你絕對想不到,我還以為他們都死了,結果想要搬尸體的時候才發現他們的身體還是軟的,他們居然還都活著!”
在一片充滿驚喜的慌亂中,勞西安憑借自己孩子的優勢,查看了倒在地窖中幾人的傷口。
然后獨自離開,他走到坐在房屋外面的巡林客的隊長身邊坐下。
“傷口你都看了?”
“嗯。”
“是好厲害的刀法,所有的傷痕表面看上去全部都是足以致命的攻擊,但是每一刀卻又都剛好避開了身體里的臟腑器官,真是令人難以想象的技藝。”
看到大叔身上那道快要自己愈合的傷口,勞西安很難描述自己心中的想法,那種刀法,真的是嚇到他了。
在看到那幾個活下來的人身上的傷痕的時候,隊長就在暗自心驚,殺一個人很容易,就算是一個沒有經過鍛煉的人類,手中拿著銳利的兵器也可以殺死一個人,可要做到像身后的那些人身上的傷勢一樣,留下看起來致命的傷勢,卻又不殺一人。
這一定要充分地相信自己手中的長刀和對自己的劍術有絕對的自信才能做到,當這樣強大的戰士真正為了殺死敵人去戰斗的時候,那又是怎樣地可怕。
勞西安抱著雙腿,把頭埋在臂膀里,隊長口中的刀法讓他想起之前那個唯一一個使用一把長刀的黑暗精靈的身影。
醒過來的婦孺們相互抱在一起哭泣了很久,然后她們想到,既然她們能活下來,那么會不會還有別的活下來的精靈呢?
有了收獲的精靈巡林客們也再次充滿希望地開始尋找,結果經歷了整整一天的搜索,他們無奈地接受了現實,除了他們之外,這個偌大的村子里再沒有一個活著的精靈。
而那幾個婦孺也在村口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丈夫和父親們殘缺不堪的尸首,她們抱著那些尸體發出了凄慘的哭泣。
外出探查的巡林客也帶回了新的消息。
“除了阿木福斯村以外,還有三個村子也受到了黑暗精靈的襲擊,所有的精靈都被殺死了,沒有留下一個活口。”
“黑暗精靈們留下的線索在阿木福斯村五十里以外的一片林間空地上就完全消失了,兄弟們在那片空地的周圍探查了很久,但是沒有什么發現。”
“好的,我知道了,你們做得很好,下去休息吧。”隊長從衣服的里側口袋里拿出一個小盒子,從里面拿出一根卷煙,用隨身攜帶的打火石點上。
“可是……隊長,我們就這樣放棄嗎?”
“追不上了,下去休息吧,去給那些活下來的村民們找些吃的。”
“哎,好吧,隊長。”
巡林客的隊長深深吸了一口煙,然后把煙氣從自己的肺里慢慢吐出。
哎,圣女大人,這難道是神明們給你的考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