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降龍一眼就看出來了,阿芬是個道友,而且是一個吸白粉的“道友”。
對阿芬的狀況,王降龍是半點憐憫都欠奉。還在當警察的時候,王降龍就見多了吸得家破人亡的道友,無一例外,死亡是他們最終的歸宿——不是為了籌集毒資,干下各種傷天害理的勾當,在赤柱被吊死,就是自己吸毒吸死。
王降龍可是被于元秋憋得夠嗆,完事之后,掏出那張“紅杉魚”的時候,王降龍還在回想著當初當警察的時候,自己是多么的風光,管她是哪個雞寮的頭牌,上完了就褲子一提,還要拿點“茶水費”裝進自己口袋里。
很明顯,王降龍是進入了“賢者時間”了。
阿芬為難地說道:“老板,對不起,我沒有零錢找,你等我一下。”
王降龍坐在椅子上,點燃一根香煙,看著阿芬打開門,敲了敲對面的房門,房門開了,一個男人伸出腦袋,聽阿芬低聲說了幾句。
由于走廊光線太過昏暗,王降龍看不清那個男人的長相;阿芬說話的聲音很小,王降龍也聽不清他們說了什么。
那個男人從阿芬手里接過錢,打開房門,帶著阿芬,走到王降龍面前,說道:“老板,三十塊吃這樣的極品住家菜是不是很劃算?便宜你點啦,干脆一百塊玩四個小時啦,讓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前面玩膩了,還有后面。我是她老公,我保證,她后面還是處女呢……”
阿芬在自己丈夫當著外人托著自己胸部的時候,就已經很不自在了,感覺就像騾馬商人在賣牲畜一樣。但是,自己不就是在出來賣嗎?
王降龍仔細分辨著阿芬丈夫的長相,伸出手指,指著對方,嘴角直哆嗦,“你……你……”
看著王降龍的樣子,阿芬丈夫嚇到了,也期期艾艾地說道:“老板,你是怎么了,你可千萬不要‘馬上風’啊!”
王降龍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問道:“你是不是阿龍王小龍?”
“是啊。老板認識我?”王小龍看王降龍不像是“馬上風”的樣子,心里也松了一口氣,但是緊接著,也認出了王降龍,大聲叫道:“你是王降龍?”
王降龍站起來,說道:“是啊,小龍,我是你大伯啊!”
王小龍盯著王降龍的臉,罵道:“你個老畜生,連你侄媳都搞,真是豬狗不如!”
說完,王小龍就一拳打到王降龍的臉上。
王降龍一時不察,被王小龍一拳打歪了鼻子。
雖然王降龍已經過了體力的巔峰期,還被王小龍偷襲打傷,而王小龍本該正是年輕力壯的年紀。
但是,接下來,王小龍的拳頭再也沒有打到過王降龍,反而幾拳打空之后,累得喘個不停,不得不停下來,免得自己把自己憋死。
王降龍趁機雙手擒住王小龍的胳膊,把王小龍壓制在自己剛剛玩過阿芬的床上,離著王小龍腦袋不遠處,還有一處濕漉漉的痕跡,那是王降龍的蛋白質。
王小龍雖然冷靜下來,但是還是惡狠狠地盯著王降龍。
王小龍能冷靜下來,不是王降龍開了嘴遁,而是阿芬拿著那張“紅杉魚”買了一些“四號”回來,兩個人過足了癮。
王降龍恨鐵不成鋼地看著王小龍。
王小龍在騰云駕霧一番后,渾身虛脫地坐在地上靠在床邊,說道:“我和小虎本來住在藍田屋邨。去年,小虎的女朋友阿儀,被藍田一個惡霸四眼強奸了,我們兩個就把四眼斬傷了,無法留在藍田,就跑到油尖旺,跟了一個老大,叫烏蠅哥。烏蠅哥帶著我們搶劫一家珠寶公司,被警察當場逮捕,坐了六個月的牢。那家珠寶公司是和一平邦叔的產業,我們本來以為和一平是個馬上要倒掉的字頭,心里沒在怕的。誰知道,我們剛從監獄一出來,烏蠅哥就被人砍掉了左手,我和小虎也受了重傷,我就是養傷的時候認識的阿芬,結了婚。你也看到了,阿芬是個道友,結婚之后,我本來是想幫她戒毒的,誰知道……”
王降龍問道:“那樓下那個小女孩?”
王小龍說道:“阿芬之前有個老公,說是個搞搖滾樂隊的,把阿芬騙上床,結果搖滾樂還沒搞出來,人就吸毒過量死了。那時候,阿芬還懷著孩子呢!”
王降龍嘆了一口氣,說道:“小虎呢?”
王小龍說道:“小虎傷好了之后,現在被老大的老大安排跟著一個叫三條腿的大哥在混。”
王降龍問道:“那你們現在是跟著哪個字頭?”
王小龍慘然一笑,說道:“小虎的頂爺是洪興靚坤。我?坤哥說,他的小弟里面不允許有毒蟲,我現在就是個沒用的人。小虎每個月給我一點生活費,我呢,就自己搞點錢吸白小姐,等著我也哪一天,就像阿芬之前的老公一樣,吸毒過量,爽死!”
王降龍看著王小龍頹廢的樣子,慚愧地說道:“是我對不起你們兄弟,自從你們老爸死了之后,我就把你們趕出了家門,才讓你們淪落到這個地步。”
王小龍說道:“你又不是我們的親大伯,我們只不過我媽帶過來的拖油瓶。”
王降龍說道:“再怎么說你們也是龍虎門的傳人,沒有我們王家的血脈,也有我們王家的家傳功夫。”
王小龍說道:“你也看到了,自從吸了白小姐之后,別說功夫了,現在,我連一個普通人都打不過了。打架的事情,你就別找我了。”
王降龍沒想到王小龍雖然吸毒吸得人不人鬼不鬼,但是頭腦仍然如此精明,見微知著,自己剛一開口,他就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王降龍沒想到的是,王小龍并不是什么見微知著,而是太了解他的為人了。自己兄弟兩從小就受盡王降龍的白眼,后來在自己老爸王伏虎死后,還把自己兄弟兩趕出了家門,現在突然給自己道歉,那絕不是因為他良心發現,絕對是別有所圖。自己現在都窮成這個樣子了,王降龍還能圖謀什么呢?提到王家的家傳功夫,那就只能是找自己去幫忙打架了。沒想到啊沒想到,王降龍現在居然能混得如此窘迫,連自己這樣的廢人都不放過。這真是老天有眼!
王小龍雖然恨不得王降龍去死,但是還是在王降龍的苦苦哀求下,勉強答應幫王降龍前去抵擋收樓的人。
不僅如此,王小龍還答應幫王降龍約王小虎出來坐一坐,另外還連帶幫忙介紹“三條腿大哥”給王降龍認識。
王降龍的話說得簡直有如“申包胥哭秦庭”,“可能是當初把你們兄弟趕出家門,我也是遭了報應,警察的工作被革職,我和你們大伯母也多年沒有子女。現在,你們是我唯一的親人,等我百年之后,我的那棟樓還不是你們兄弟的?”
得到王小龍的應允之后,王降龍喜滋滋地回家了。
一回到家,王降龍就看到了自己的小舅子。
王降龍對于良發這個秉性軟弱的小舅子一向不太看得上眼,不冷不熱地打了個招呼,就準備進房間。
這時,于元秋卻發出河東獅吼:“站住,你一整天都跑哪里去了,是不是出去鬼混去了?我就知道不能讓你身上有一點錢,有一點錢就出去鬼混。”
王降龍說道:“我找到小龍了,他現在就在這一帶混社團,他已經答應幫忙了。”
于良發首先大吃一驚,問道:“三姐,你們得罪社團中人了?”
于元秋正要跟弟弟說說這件事,王降龍本想攔著于元秋的話頭,被于元秋眼睛一瞪,只好收聲。
于元秋說道:“有房地產公司的老板看上我們家這棟樓,派人來收樓。你也知道,我和你姐夫都是靠這點房租糊口的,怎么可能愿意賣掉呢?所以,雙方有點口角。”
于良發說道:“那你們就算是覺得我沒用,不跟我說,也該跟大姐、二姐、四姐、五姐、六姐、七姐她們說嘛!”
于元秋說道:“跟你們說又有什么用?出面的都是些小嘍啰,抓了一批,還會再來一批。反而會把事情越鬧越大,我和你姐夫的想法是,先把對方震懾住,稍微多要個十幾二十帕(percent的音譯,百分之一)就行了。等到幕后的大老板出面,才是叫你們站臺的好機會。你們是我的底牌,當然要留到最后大決戰的時候才能打出來嘛!”
王降龍走后,王小龍也行動起來,來到一家夜總會找到了正在這里看場的王小虎。
王小龍說道:“阿虎,今天王降龍找到我了。”
“那個老王八蛋還沒死啊?真他媽禍害遺千年。”王小虎說道:“對了,他找你有什么事情?”
王小龍說道:“現在有人想收他的那棟破樓,找我幫他站臺,還叫我把你和三哥也帶過去幫忙。”
“管他去死啊!”王小虎說道:“嗯?你不會答應他了吧?”
王小龍說道:“他答應我,從房地產公司那邊多要到的錢,會分點好處給我。”
王小虎問道:“怎么?我給你的錢不夠用嗎,你還要給那個老王八蛋賣命?我早就跟你說過了,不是我不給你錢,我是希望你戒掉那東西,否則有多少錢都不夠你扔進去的。”
“我也想戒,但是真的很難戒掉。”王小龍說道:“我知道收樓的是擒拿手,這么說來,這件事情背后肯定是坤哥在主持。其實,我是想當臥底,有什么消息,就暗中透露給坤哥,也算是幫坤哥做點事,幫你在坤哥面前掙點分數。”
王小虎說道:“既然能坑老王八蛋一次,那就無所謂見一見嘍。我會去找三哥的。”
王小龍問道:“烏蠅哥現在怎么樣了?”
王小虎說道:“我前幾天才去看過他。手斷了,截肢之后起碼得休養一年。他現在還經常感覺到已經斷掉的手在疼,醫生說這叫什么幻肢痛,屬于心理上的障礙,吃藥打針都沒用。”
王小龍說道:“當時,烏蠅哥本來都已經跑掉了,為了救我,他才被那幫混蛋砍斷了手。”
王小虎說道:“你也別想太多。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都是注定的。”
王小龍說道:“只要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烏蠅哥的。”
王小虎說道:“有機會再說吧。”
Club的辦公室里,靚坤對王小虎說道:“因為吸白小姐的事情,我把阿龍逐出了洪興,沒想到他心里還惦記著為我出力。”
三條腿說道:“這全是因為坤哥你德高望重,有人格魅力,才讓下面這些小的們歸心。”
靚坤說道:“王降龍會用你們兄弟,但是不會是依賴你們兄弟,他可是警察出身,特別是他老婆娘家可是警察世家,他只是用你們打先鋒。我看,這件事不如禍水東引。你們在藍田的仇人是不是叫四眼?”
王小虎點了點頭,說道:“是的。”
靚坤說道:“我查過了,四眼是東星的人,他老大是缽蘭街的狂人輝,而狂人輝的老大是白頭翁本叔。你們先假裝和王降龍和好,我會安排讓擒拿手跟你們兄弟在收樓這件事情上和解,然后你們再找機會好好收拾四眼一頓就躲起來,讓四眼或者狂人輝甚至白頭翁本叔接著找王降龍的麻煩。到時候,我們再隔岸觀火、趁火打劫。你們和王降龍還有四眼的仇,我會幫你報的。沒有人可以欺負我的兄弟,而不付出代價。”
王小虎感激地說道:“謝謝坤哥。”
“不用謝,誰叫我是你頂爺(大哥的大哥)呢。”靚坤說道:“對了,我另外想跟你說件事。”
王小虎說道:“坤哥,你有話直接吩咐。”
靚坤說道:“就是你和阿儀的事情。這是你的私事,談不上吩咐。阿儀被四眼強奸這件事,阿儀自己也不想的。你是男子漢大丈夫,就應該大度一點,阿儀才是受害者,你不要再對她不冷不熱的,在她的心上再扎一刀。要是你實在介意這件事,就果斷一點,長痛不如短痛,直接跟她說清楚,兩個人分手算了。不要婆婆媽媽的,難道你是想先有個女人睡著,等找到別的再把阿儀甩了?哎,說了這么多。本來,這不是我當老大應該管的事情,你也不一定非要聽我的,我也只是作為一個旁觀者,說句公道話而已。”
王小虎臉色有些不自然地說道:“我知道了,坤哥。”
靚坤說道:“你別覺得我啰嗦。我是覺得阿儀是個好女人,我怕你錯過之后再后悔。”
王小虎還沒有說話,三條腿先在王小虎的后腦勺上拍了一巴掌,說道:“小子,坤哥是為你好,你別不知好歹。”
靚坤沒想到的是,當天晚上,王小虎回到家里,就和阿儀大吵了一架。
王小虎說道:“你了不起,告狀都告到大哥和頂爺那里去了,你為什么不干脆告到一哥(警務處長)和港督那里去?”
阿儀被王小虎痛罵一頓之后,再想到自從自己被四眼強奸之后,一年多來,王小虎對自己冷眼相向、冷言冷語,覺得自己不能再繼續忍受這個男人了。
第二天早上,王小虎醒來之后,在枕頭邊發現了一封信:
“阿虎,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坐火車回到大陸去了。請原諒我的不辭而別。你這個南墻我撞過了,撞的我好疼好疼,疼得我直掉眼淚,我不想再往前走了,真的。我曾經以為你是我的全世界,但是自從那件事發生之后,這一年多以來,你的冷漠已經讓我傷透了心,昨天晚上的爭吵,才終于讓我下定決心。我不想繼續和你爭論我們之間誰對誰錯,我不想繼續賴在這里了,我還想給我自己留下一點點尊嚴。
另外,我從來沒有向大哥或者頂爺告過你的狀。”
等王小虎追到九龍火車站時,在茫茫人海中,哪里還能找到阿儀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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