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澤下江南的這段時間,又有兩個特別的“新人”先后上了梁山。
先是徐澤的師父王進,其人一貫低調,在延安時就叮囑送信的史進公開場合不可稱自己“師父”,言“徐澤開創基業不易,如今管著這么大一個攤子,便如軍中一般,想如臂使指,必得令行禁止,最忌上下不分,我們師徒要處處帶頭維護,莫讓你兄長為難”。
史進先前已經告訴王進自己認徐澤為兄之事,王進自是清楚二人的實際年齡和拜師先后,當然知道史進被徐澤忽悠,但只是淡然一笑,也不點破。
根據徐澤南下之前的特別安排,負責保丁隊日常事務的牛皋正式邀請王進和張紹(張教頭名)教導保丁。
二位教頭不負眾望,以其深厚的理論、扎實的功底和豐富的教學經驗,為一幫野路子出身的保丁打開了一扇窗,讓他們看到了窗外不一樣的世界。
后世,有很多人對“八十萬禁軍教頭”這個“職務”有很深的誤解,以為他們是就是教授軍中兒郎槍棒弓刀等武藝的高級“武師”,這點其實也沒錯,卻失之于膚淺。
實際上,殿前司教頭最主要的職責是教授各營“訓練教授之法”,也就是教別人怎么組織訓練,武藝出眾只是基本功,還要深入研究技戰術合成、教學規律和教學理論等,不然怎么指導別人抓好教學?
而對王進和張紹這類有抱負的教頭來說,必然會有意識或無意識的思考過“新式兵器的出現對戰術配合的新要求”“敵我軍制變革對未來戰爭形態的新影響”之類的“前沿理論”,再將這些思考應用到教學實踐中,才能讓自己的教學更具有生命力。
若是以往,保丁們大多只會對直觀的動作技巧更感興趣,而對沒“實際用處”的理論教學嗤之以鼻,但經歷九死一生的女直之行,見識了真正的強軍,又經過王汰強化訓練后,很多人隱隱感覺自己看問題的方式不同了,對于訓練和戰斗有了更深的認識,已經能夠接受更高層次的理論灌輸。
如今同舟社擴張在即,很明顯,自己這些人只要不犯傻,就有可能當個正規禁軍的節級,將不再是最底層的普通保丁,也非常需要這些理論充實。
因此,課上,教學互動非常積極,很多保丁針對女直之行,提出了很多疑問,也讓王進和張紹二人意識到同舟社和禁軍的不同——這是一個昂揚向上的團隊。
指導保丁訓練之余,王進除了和張紹聊些東京舊事和別后經歷外,便不與人多交往,只一個人靜心觀察梁山的一切,以望能夠查漏補缺,協助徐澤打好基礎。
另一個來投靠的,是清河縣武松,隨他一同來的,還有一個潘姓小娘。
那日,潘氏為逃脫主家虐待,橫下心尋了清河人都畏之如虎的武松做擋箭牌,言自己知道武大郎的消息,但要武松帶她離開清河才肯說。
武松被武大郎自小帶大,性格難免受其影響,并不善與人交際,忍不了鄉人背地里說其兄長矬丑就與人相打,但骨子里還是個守法的,見潘氏主家有契在身,武松尋兄心切,沒作多想,便把自己在柴進處得來的銀錢大半給了其主家,為潘氏贖了身。
沒想到這小娘好大膽子,竟然撒了謊,出了清河后,潘氏直言她根本就不知道武大郎之事,反賴上武松,言“奴家如今無親無故,你既替奴家贖了身,索性好人做到底,去哪兒都要帶上奴家。”
想那武松雖是清河縣人人懼怕的“大蟲”,卻也是未經兒女之事的情場初哥,哪應付得了這一套?
偏偏武二慣用處理問題的手段——拳頭,面對潘氏梗著脖子,一副要打便打的模樣,實在下不了手……
武松手里不剩幾個錢,柴進的莊子因為上回酒后大鬧了一場,也沒臉再回去了,又帶著一個十分惹眼的俏麗小娘,能去哪里?
無奈之下,武松想到了柴進和林沖提到的同舟社商隊,琢磨著先去梁山尋個正經營生做,想著既然是商隊,必然能經常出外,就有機會打探兄長的消息。
更關鍵的是,進了商隊,才有機會甩掉這個沾手就甩不脫的小娘了,武松可是聽多了話本故事的,行走江湖的好漢,有哪個會帶著小娘子到處跑的?
到梁山泊后,武松和潘氏二人因為無人擔保,按社規要求,必須通過流民營和洼西兩重篩選,才能上山。
在流民營吃了一頓炊餅后,武松抱怨炊餅的手藝太不地道,浪費了好好的白面。
做飯的伙夫見武松身量雄偉,不敢與他爭執,虛心請教做炊餅的訣竅,武松手一攤——我也不會,但我兄長做的炊餅絕不會這么難吃……
一次就餐意見投訴,引出了同舟社伙食系統的面點大拿武大郎。
待得到消息的武大郎急急忙忙趕到流民營相見,武松差點沒認出自己的兄長。
武大郎自上梁山后,每日只需在伙房侍弄,吃得好,住的好,心情更好,還不用受那風吹雨淋之苦,已經養得有些白胖了,臉也長開不少,就連氣質也有較大變化,若不是身量未變,武松都不敢相認。
武大郎當日貪了徐澤的“傻錢”還洋洋自得,不想很快就因這些錢招來禍患,被街坊們“抄”了家,眼看清河縣待不下去了,武大郎想起了徐澤給的木牌,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南下梁山。
武大郎貪財歸貪財,卻不是傻子,出了清河,一路向南,頭腦冷靜些許后,越想越覺得當初一直給自己錢的“傻商賈”太可疑,這人勁上來,就要上梁山找徐澤大鬧一場。
結果,才到洼西,就被張大牛一頓訓。
“找社首?社首不在,再說,社首神仙般的人物,怎會訛你,你莫不是說笑!想上山?先去石碣村流民營老實干活,等著挑選,想惹事,鞭子伺候!”
“呃,這確實是同舟社的傳信木牌,你可以上山。但俺還得說你,看老哥年紀也不小了,咋還忒般不識好歹!”
“梁山有多好知道不,看見這邊等篩選的人沒?石碣村那里還有一個更大的流民營,多少人排著隊要上梁山,你若不是有社首給的木牌,先老老實實在兩個營地做一個月的工,再看有沒有機會。”
“哎,這就來!嘿嘿,剛才喊的是俺渾家,也是社首安排的——上了梁山,啥都有!你在這里歇歇,下午有船來,再安排你上山。”
武大郎帶著滿腹疑惑上了梁山,然后,就被山上緊張快干,人人有事做的氛圍給感染了。
少有學,壯有為,老有養,人人都在忙碌,天天都很充實,沒誰會閑著搬弄是非,也沒人會無聊笑他矮矬。
武大郎因為矮小的身材和鄙瑣的外貌受盡冷眼,有一顆格外敏感的心。
當武大郎忙碌了一個早上,做出幾籠拿手的炊餅后,沒有收到一分錢,但好些人都找到他稱贊,褚銀更是當場宣布,以后面點這塊由武大郎負責。
那一刻,武大郎喜極而泣,終于明白,世上真有有錢也買不到的好東西。
阮小二很爽快就答應了武大郎帶武松走的請求,武大郎也投桃報李,承諾幫阮小二帶兩個面點徒弟。
實際上,徐澤回梁山后,就專門召見過武大郎,向其介紹了幾種面點創意,要求武大郎多帶幾個徒弟,并把面點的技巧分工和規范化,只保留關鍵部分的“秘方”,其他的都可以交給徒弟做。
只待新式面點實驗成功,就到汪棟酒店開一個專柜,若做得好,再開到合蔡鎮、須城、巨野直至東京城,最關鍵的是——還許其分紅。
眼下,武大郎干勁正足,做人也多了兩分大氣。
見兄長出去片刻就辦妥了事,且舉止與以往大相徑庭,武松也有些懵,這還是自家那個啰哩啰嗦、斤斤計較的兄長么?
“二郎,愣著做甚,快隨我上山!”
“誒,來啦!”
武松回過神,正準備邁步向前,忽然,鼻腔飄進一股熟悉的體香,頓感頭皮發麻。
潘氏一顆心全在武松身上,武二見自家兄長的事如何瞞得得過她?只是這木頭從頭至尾就沒向武大郎提起自己,眼看他就要跑路,潘氏如何克制得住?
潘氏一把將武松的胳膊拽進自己懷里,踮起腳尖,貼著武松已然紅透的耳朵,吐氣如蘭,輕語道:“好你個武二,是不是想把奴家一人在丟在這里?”
武大郎走了好幾步,發覺武松沒跟上,回過身,就見一身材修長的漂亮小娘正依偎在自家高大英武的兄弟身旁,下午的太陽光正好灑在二人身上,直如畫中神仙般看著舒服。
“嘿嘿,二郎真是好出息!我這做兄長的,也不能太差勁啊。”
武大郎想到即將開始的面點專柜生意,心中也生出了幾分豪氣。那小娘見到武大回頭,連忙放下二郎的胳膊,朝他行了個萬福。
“伯伯,咱們家二郎好不曉事,也不與你介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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