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前,拉練結束,徐澤返回之罘后,立即檢閱了博州兵馬,對結果很不滿意。
沒有上報朝廷批準,徐澤就以博州兵馬嚴重缺編(兩個指揮加起來才四百一十八人),訓練太差為由,將兩營合為一營,列第四指揮,再由登州營抽調各級軍士,補齊其編制。
單廷圭留任第四指揮指揮使,魏定國則調任第一指揮任指揮使——魏定國在第四指揮完成整編前,暫時不履新。
兩人都很自覺,不敢把自己指揮使的身份當真,積極協助整編,遇有問題也多問有同舟社身份的副指揮使。
其實,以第二將的標準,博州兩營完全可以直接降為工程營,但徐澤考慮到兩營兵士遠來,心思不定,不宜過分激化矛盾。
而且,宋、遼兩國那么多的舊軍隊,總不能都不給活路吧?正好借這兩個指揮的整編積累經驗。
日后,即便要清理確實看不上眼的舊軍隊,也得一步步的來,改造好了才能逐步清理。
直接解散絕對是災難——這些人打仗不行,禍害百姓卻是一等一的好手,自古亂軍都比山賊、土匪和變民更殘暴。
徐澤有言在先:一個季度后,若訓練進步不明顯,該降級的還是要降級。
博州士兵訓練雖然稀拉,卻不少,才訓練幾日,就有人跳出來鬧事。
這些人不敢明著攻擊徐澤擅自整編禁軍的行為,就從以往欠餉到如今生活不習慣一頓亂扯——就一個意思,爺爺沒吃好,身子骨弱,天天訓練吃不消。
“就為這點事?”
徐澤眼神冰冷,對向自己匯報情況的魏定國和單廷圭道:“你們認為此事必須本將出面才能解決?還是覺得應該鬧得更大?”
二人魂飛天外,噗通跪倒,頭如搗蒜。
徐澤的眼神分明在說,如果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你們也沒有留著的必要了。
這一刻,他們才知道,眼前這個漁盜出身的正將究竟有多么恐怖。
回到營內,魏定國和單廷圭議定處置辦法后,命人喊來幾個鬧得最兇的押官和十將,到自己房內飲酒談心。
三杯酒下肚,魏定國和單廷圭再次舉杯,魏定國道:“朝廷軍餉不足,諸軍編制越來越小,老哥沒本事,弄不到錢,只能吃空餉,這些年愧對諸位兄弟了。”
帶頭鬧事的是個押官,姓周名義,在士卒中頗有威信,其人見二位官長如此客氣,道:“魏指揮使,這不能怪你,河北禁軍那個指揮不是這樣?”
“再說,我們博州營在整個河北也算強軍,偏偏來了這登州天天盡受氣,小人們心里難平啊!”
幾個兵士也附和道:“是啊,兩位指揮多英雄的人物,也要受這幫京東人欺辱。”
“哎!”
魏定國嘆氣道:“我知你們心意,都是好兄弟,話不多說,喝酒!”
酒杯剛空,單廷圭起身,再次為幾位兵士滿上,道:“魏兄知諸位兄弟生計困難,和我湊了些錢財。”
單廷圭話音剛落,魏定國就起身走到房角,掀開旗布遮住的木箱——整整一箱子銅錢,上面還有一些銀錠。
幾個兵士喜形于色,周義問:“指揮使,這是何意?”
魏定國搬來錢箱,放到桌旁,拱手道:“這是我和單指揮的一點心意,如今寄人籬下,萬事都得仰仗諸位抬舉,還請兄弟們給個薄面,訓練場上做個樣子,幫老哥渡過眼前這難關再說。”
周義拍著胸脯道:“魏指揮、單指揮,請盡管放心,有小人在,保管兒郎們認真訓練。”
“好!”
魏定國大喜,舉起酒杯,道:“且請再飲此杯。”
當場分了錢,又是幾杯酒下肚,周義酒勁上頭,見兩位指揮使始終愁眉不展,知其心事,主動問道:“二位哥哥,可是為了前途擔憂?”
魏定國欲言欲止,單廷圭長嘆一聲,又不說話了。
“我覺得哥哥們沒看明白。”
魏定國放下酒杯,認真傾聽,單廷圭問道:“賢弟此話何意?”
周義很滿意二人的反應,道:“朝廷安排我們兩個指揮來登州,不就是盯著姓徐的嘛?既然他不仁就別怪我們不義!”
魏定國心神不寧,道:“賢弟,使不得!你們又不是沒見過,登州兵馬個個如狼似虎,就我們這四百來人,如何敢強出頭?”
周義起身,手按腰胯,氣勢自雄,道:“這種事如何能大做?徐澤手下兵馬雖然兇蠻,卻不能時刻帶在身邊,我們只需找十來個心腹弟兄,趁其不備,將他制住,再檢舉這狗賊無視朝廷圖謀不軌之事,還怕解不了眼前這困境?”
單廷圭欣喜萬分,向還在猶豫的魏定國道:“魏兄,當斷則斷啊!”
“哎——”
周義行動力極強,當晚,就與幾名鬧事骨干分頭尋找心腹之人,約定明日訓練結束,至指揮使房間商議大事。
次日,訓練結束,眾人如約到來,房內只有魏定國在——單廷圭昨日吃壞了肚子,訓練期間,就數次跑去公廁。
待眾人都進了屋,魏定國滿臉疑惑,問道:“諸位兄弟,找我有何事?”
周義很生氣,問道:“哥哥莫不是忘了昨日約定?”
魏定國更迷糊了。
“什么約定?”
周義這才注意到魏定國竟然全身披掛整齊,自己這些人卻是赤手空拳而來的。
而且,屋內連桌椅都撤干凈了,其人突然意識到危機,轉身抽出門栓,喝道:“兄弟們,姓魏的要賣咱們,做了這狗賊!”
異變突生,有人跟著周義就往前沖,有人沒反應過來愣住當場,還有人想到出門逃跑。
“好膽!”
魏定國大喝一聲,拔刀在手,毫無懼色。
不多時,
沖上去的幾個兵士倒在血泊里,僅剩周義還在苦苦支撐。
發愣的也反應過來,在屋內尋找可行兇之物。
跑出門的卻又退了回來——單廷圭已經帶著一隊披甲登州兵沖了進來。
“放下武器!違者死!”
單廷圭一聲喝令之后,屋內的混亂結束了。
周義身上多處刀傷,力竭被擒,其余暴徒也一一就擒。
滿身是血的周義,被人按住,仍然掙扎不止,瞪著眼,厲聲問魏定國:“為什么?”
魏定國收刀歸鞘,滿臉愧疚,道:“兄弟,哥哥對不住你了,我必須為這幾百號兄弟謀個出路,你去了后,家小我自會替照顧的。”
周義自知必死,又見魏定國拿自家家小相威脅,慘然笑道:“哈哈,哥哥!你真是小人的好哥哥!希望這次你能說話算數!”
十二月初五,因不滿朝廷對博州兵馬的無端調動,押官周義鼓動十三名兵士陰謀作亂,意欲劫持指揮使魏定國,被當場格殺四人,其余人事敗被擒,皆對所犯之罪供認不諱。
情況報到第二將正將徐澤處,徐正將雷霆震怒,免去彈壓士卒不力的單廷圭指揮使之職,改任第四指揮副指揮使,原職務由魏定國接任。
暴亂首惡周義對罪行供認不諱,被當眾斬首,脅從者發配海東郡勞役五年。
第四指揮全部打散,重新編制,原有各級軍吏通過鑒定后再錄用,部分身體素質確實跟不上的準許退役,全營課程加大了夜校學習時間
經此事后,重新整編的第四指揮軍紀為之一肅,再無敢惹事,隨著各項保障措施和軍紀落到實處,第四指揮官兵關系逐步正常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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