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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后,徐澤率大軍拔營,前往大名縣城。
同軍昨日大張旗鼓直奔南樂鎮大營,大名府兵馬都監聞達就意識到事情不妙,曾帶了一萬人馬出城,計劃尾隨同軍并見機行事。
結果,其部才出城就被同軍后衛武松部阻截,差點被打崩。
幸好敵方打散了守軍后就沒有再追擊,不然的話,后果不堪設想。
南樂鎮肯定是出大事了!
但一直等到天亮,大名守軍都沒得到南樂鎮方向傳來的半點消息,直到見著同軍再次返回,看著城外敵人的盛大軍容,聞達就明白了大名城陷落只在今日。
徐澤騎在馬上,對準備入城的王稟道:
“王統制,有勞了!”
王稟重新披上了戰甲,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從容,身上看不到半點昨夜的頹廢。
“徐相公就不擔心末將進城后,鼓動大名兵馬據城死守?”
徐澤并不在意王稟激自己的話,人力有時而窮,王朝之所以會滅亡,是因為爛了根基,并不是一兩個英雄人物瞬間的高光之舉就能扭轉的。
“我相信你有這決心,很可惜大名城中軍民卻沒這想法。而且,若是開封府沒了,要這大名府又有何用?”
聞聽此言,王稟不再說話,朝徐澤拱了拱手,轉身,直奔城上垂下的籮筐而去。
看著其人堅定的背影,陳達由衷贊揚道:
“是條漢子!”
李逵卻是一臉不屑。
“有啥用?”
徐澤臉上還帶著笑,接過二人的話。
“對趙宋來說確實沒什么用,但對這天下來說還是有些用的。”
“俺就覺得該是社首這理。”
“噗嗤——”
兩刻鐘后,大名府守城兵士解下兵甲下城,南城門大開。
聞達跟著王稟,領大名府文武出城迎降。
徐澤在迎降隊伍中沒見著梁子美,以這老官兒的心性,當不會為趙宋殉葬吧?
何況,趙宋還沒亡呢。
“梁知府在為何沒來?”
聞達很是緊張,其實他更想真投了徐澤就不走了,這種降了又不真降的狀態讓他很沒有安全感,但在王稟的面前卻不敢有半點表現。
“梁相公身體不適,在衙中專候宣撫相公。”
徐澤沒追究這點細節,時間緊急,每多耽誤一個時辰,東京城中的趙宋朝廷就會多一份混亂,誰都不敢瞎猜那幫神仙會做什么蠢事,必須盡快穩住形勢。
“五師接管城門,四師接管官衙和府庫,六師和七師由武松負責‘護送’受降官軍前往開德府,八師……”
同軍的行動非常快,接管城池更是經驗豐富,兩軍交接過程中并沒有出什么意外。
反倒是對降軍點卯編隊花了不少時間,原因主要是宋軍普遍存在的缺編問題。
拿著名冊對不著人再正常不過,大名城中又收納了不少冠氏和館陶的潰軍,導致聞達這個兵馬都監自己都不清楚手下的具體人數。
等降軍出城的時間里,徐澤帶著四個師一直候在城外。
受降的王稟、聞達二人被他留了下來,其余文武降官則隨同軍進城交接防務。
徐澤除了詢問聞達守軍的相關情況外,還就兵馬整訓、途中紀律、下步戰略目標等事項向王稟提了不少要求。
若是拋開雙方對立的身份,站在王稟和聞達二人的角度,甚至能得出這些事項完全是上級對下級公心教導的結論。
實際上,徐澤還真是出于對天下的公心。
待到降軍將兵甲打包,并在武松部的“護送”下出城后,徐澤還親自與二人送行。
王稟從昨天下午到現在,一直都處在一種莫名其妙的狀態之中,臨近要出發了,心情還極度復雜。
徐澤的所作所為讓人看不懂,了解的越多,王稟對這個大宋頭號逆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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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越迷惑,若不刻意去想,其人甚至會忘記徐澤的逆賊身份。
隊伍準備完畢,王稟跨上戰馬,向徐澤行禮告辭。
“徐宣撫,末將走了,今日之事,來日定當有報。”
徐澤不以為忤,對其人語重心長地道:
“記住,本官放你們回去,是為了維持天下秩序,制止野心家趁機為禍,若是讓本官知道你們麾下再有殘民害民之舉,定當嚴懲!”
聞達還在身旁,王稟本想說些場面話,只是話到嘴邊卻變了調。
“請宣撫相公放心,末將必不負天下!”
“去吧,下次戰場上見!”
“戰場上見!”
目送著王稟帶著“東京亂局應急處置部隊”遠離,徐澤才勒轉馬頭。
“進城!”
大名府官衙后院。
二師雖然接管的府衙,但對后院之中的梁子美卻不敢打擾。
社首擺明了要見其人,他可不敢先摻和一腳導致壞了事。
關鍵的是這位老官兒七十好幾的人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賴在自己身上怎么辦。
因此,當徐澤帶著親衛來到后院時,院中還是一片靜謐,仿佛城中的治理權更替跟梁子美這知府沒半點關系一般。
徐澤進后院后的動作很快,直奔客廳而來,卻見梁子美坐在客廳的太師椅上打盹,身上還披著一條毛毯,呼嚕聲都傳到了廳外。
“大父,徐宣撫來了,大父,大父。”
梁竫見徐澤進屋,喊了好幾聲,才喊醒自己的祖父。
梁子美確實睡著了,醒來后,順手用袖子揩去嘴角的口水,定了定神,才發現徐澤已經坐在桌子對面的椅子上。
“徐宣撫?”
“正是徐某。”
“抱歉,人到了年紀坐不住,本來是要等你的,等著等著就睡著了。”
“勞府君久候了。”
梁子美將桌上提前備好的幾本簿冊推到徐澤面前。
“這是老夫記的私賬,和徐相公通過共建會掌握的詳細數據肯定沒法比,但終歸能助徐宣撫早幾日掌控大名府也是好的。”
徐澤隨手翻開了一本,發現里面記有各類數據,分門別類也很特別,其間還穿插了不少梁子美的治政心得。
“老府君有心了!”
“應當的,且聽我為宣撫使一一道來,這本是……”
未時三刻,一輛外觀非常普通的馬車出了大名縣城,向著東平府方向駛去。
卸下公事的梁子美一身輕松,毫無形象地躺在車廂里。
“終于致仕咯!”
梁竫卻沒有祖父的暢快心情,其人眉頭緊鎖,想著很多心事。
“大父,須城被徐澤的部下拿下了,眼見著同舟社已與朝廷互為仇讎,在各地為官的叔伯和兄長們怎么辦?”
“呵,你想怎么辦?”
“孫兒想,是不是想辦法給他們帶個信?”
“帶信?說啥?”
梁竫不敢講,也不知道講啥好,梁子美卻隨口道出他的心事。
“是講趕緊從龍,與同舟社暗通款曲,協助徐澤奪取天下;還是與我這老賊劃清界限,以得朝廷信任?”
“孫兒,孫兒——”
“竫哥兒,水滿則溢,月盈則虧。徐澤是何等英豪,其人可借梁氏之力,卻絕不會允許梁氏數十人同朝為官的富貴在新朝還能再進一步。”
“啊!哪大父為何——”
“為何?梁氏受大宋恩澤這么多年,該還的時候就必須得還,只有還了趙氏的恩,才能端上徐氏的碗。”
“既如此,大父又何必?”
“老夫這等老官兒致仕了,才能讓年輕人上來。這王朝也是一樣,革舊方能鼎新。梁氏與朝廷糾葛太深,只進不出,還想在新朝有機會?”
“孫兒還是有些不懂。”
“呵呵,以后你會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