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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京又不是徐澤肚子里的蛔蟲,哪知道那賊子會如何做,這個時候把話說得太滿,萬一猜錯了怎么辦?
“臣不敢妄斷,但以京東兵馬的行軍能力,徐澤若要進京,只怕此刻早已經過了陳橋鎮。”
陳橋鎮在開封府東北方位,乃是由北面滑州韋城進入東京城的必經之路,當年宋太祖趙匡黃袍加身的故事便發生在此地。
趙佶確實不通軍事,但也是頂尖的聰明人,稍微一想就理順了其中的關鍵要素。
前年的京東大戰中,京東兵最令朝廷恐懼的就是其超乎尋常的快速行軍和連續攻堅能力,是真的不動則已,動若雷霆。
徐澤若有意進京,最大的可能就是跟隨劉延慶部的腳后跟,驅敗兵直接攻入東京城下,沒有理由到了開封府的邊界卻停下來。
雖然現在還不能確認叛軍留在滑州是停下來不繼續南下,但至少陳橋鎮以北的長垣、封丘兩縣確實沒有送來叛軍進一步的消息。
想明白其中的關節,趙佶稍稍穩定了心神,隨即又想到了前年京東大戰期間的擔驚受怕,現在最大的問題的是朝廷沒有能夠阻擋徐澤的大軍。
叛軍已經控制滑州,情況危急又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打不贏說什么都沒用,進不進京只在徐澤一念之間,這種感覺太糟糕了!
“滑州落入徐澤之守,東京隨時都有傾覆之危,朕豈能將祖宗江山系于叛賊一念之間?不行!還是得早做安排。”
蔡京也惱火朝廷這些年來花錢不斷卻始終練不出強軍,甚至現在連弱軍都沒拿不出來的窘境,但其人畢竟比皇帝多幾分清醒。
“臣敢問官家,若要行幸,欲要前往何處?”
當然是江——
趙佶被蔡京這句話問倒了。
該往哪里去?
其人生出讓太子監國之意,并不是因為這皇帝做得沒滋沒味,早就想退休以寄情山水,徹底拋棄權勢,體驗自己“一直向往的民家生活”。
若真是如此,只要下一道退位詔書,自然哪里都能去得。
可是,趙佶此舉的真正原因是因為國事糜爛,大敵當前,以其人的能力已經搞不定這個爛攤子了,才決定臨亂撂挑子跑路,并推自己的兒子上來頂包。
若是皇太子趙桓擋住了徐澤,成功解除東京危機,自己這正牌皇帝還是要回來繼續為趙氏江山做貢獻的。
如此一來,可去的地方就太少了,行幸之地至少要滿足三個條件。
其一,要有地勢之險,能夠擋住叛軍的追捕。
不能前腳辛苦跑路,后腳就被叛軍抓住,要是那樣,還不如就留在東京。
其二,要有交通之便,能夠很快捷地傳遞消息。
不然的話,皇太子在東京擋住了叛軍,獲得巨大的政治威望。
皇帝卻因為隔得太遠或交通不便,來不及趕回來,讓太子監國變成了正式即位,皇帝做成了太上皇,那也太虧了。
其三,要有財賦之盛,能夠供養行在開支。
天子行幸,并不是趙佶一個人跑路這么簡單,隨行的禁衛、宮人、官員、雜役數以萬計,日常開支遠超數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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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普通軍隊,一般的地方根本負擔不起。
行幸之地選在財賦重地,也不光是為了跑路在外的天子吃好玩好,還有很重要的政治考量。
天無二日,監國的皇太子一旦做得比皇帝還好,在外的天子如何才能在戰爭結束時順利回歸中樞,再掌大寶?
答案很簡單:一手握重兵,一手控財賦。
如此以來,可選的位置就非常有限了。
首選江南,但方臘年前才被剮,兩浙路的動亂遠未平息,現在正是人心不穩的時候,以趙佶的“巨大聲望”,去了江南,只怕會讓形勢變得更復雜。
次選蜀地,彼處安全是有保障,但交通不便,難進更難出,一旦去了蜀地,這江山基本就與趙佶再見了。
其余漢中、兩淮、南陽之地就不用說了,缺點更明顯,不是沒錢,就是在徐澤的眼皮子底下,選都不用選。
趙佶琢磨著公相的話語,臉色不斷變幻。
就在眾臣以為皇帝要下定決心時,其人突然大叫一聲,直挺挺倒下。
“官家!”
“官家!”
“快召御醫!”
“御醫,快!”
大敵當前,正需要拿主意的時候,天子卻突然昏倒了,任由忠貞的臣子們如何叫喚,皇帝始終沒有半點反應。
這些年來天子遇到大事就容易心悸,內侍和御醫都有了經驗,之前也安排了御醫候在偏殿。
聽到召喚,立時進來四個御醫,輪流為天子把脈、診斷,個個面色嚴肅,診斷之語也是云山霧罩,沒句準話,讓眾宰執更煩躁。
好在公相蔡京多次經歷類似的事,經驗豐富,及時站了出來。
“諸位,官家需移寢宮靜養,跟隨的人不宜太多,先由本官、王少傅和李翰林陪侍,隨后再安排諸位輪值,如何?”
在場的都不是傻子,之前的戲也做的差不多了,見魯國公拿了主意,自無不可。
“謹遵公相吩咐!”
天子寢宮福寧殿。
趙佶仍然昏迷不醒,王黼和李邦彥平日里陪天子玩耍倒是一個比一個拿手,遇到這種國家危亡的大事,也是手腳發麻,蔡京當仁不讓地走向御塌邊坐下。
“官家,臣以為,既然不能倉促行幸,就只有立足東京多手準備了。”
魯國公開口說出了自己的應對之策,似乎認定天子聽得到自己的話語一般。
“為今之計,還是要趕緊派人北上,了解大名府的究竟發生了什么,尋找童太師的去向,并與徐澤取得聯系,詢問其人究竟要做什么。”
御塌上,天子仍然一動不動,沒有半點變化。
“其次,開封府兵馬唯劉延慶部最多,全部留在封丘,是否太遠,萬一叛軍南下,東京城急切之間哪里能再召集數萬兵將。”
蔡京說完,看向王黼和李邦彥,二人盡皆點頭,表示沒有異議。
“東京形勢危急,詔各地兵馬勤王是應有之義,只是緩不救急;諸大王出外,就于何地,是否有行遣便宜之權?一切都需官家圣斷啊!”
趙佶突然醒來,直挺挺地坐起。
“朕見到昊天玉皇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