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府治所陽曲縣城。
“同軍已經打到了平定軍,相公卻要南歸,軍心必然因此而動搖,此舉無異于將河東拱手送給偽同,大宋已失河北和京東,如今再失河東,開封府又怎能保全?!”
宋軍全力防備的北面忻州同軍并沒有繼續南下,東面的河北路同軍卻突然攻下了平定軍,再向西進就是太原府的壽陽縣城了。
兩面受敵,太原府岌岌可危,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免職的河東路宣撫使譚稹果斷做出戰略調整轉進至開封府繼續抵御敵軍。
太原府兵馬總管王稟昨日剛被宣撫使支到百井寨檢查城防了,知太原府事張孝純只能一人趕來勸阻宣撫使。
但譚稹去意已決,根本不聽勸,張孝純激動之下,聲音都傳到了官衙院外。
陽曲縣東面的壽陽和榆次兩縣兵力稀少,又沒有險關要塞可以放手,根本擋不住敵軍進攻的步伐。
同軍兩面合圍,隨時都會兵臨城下,譚稹無論如何也不敢繼續留在陽曲縣,此時也顧不得什么臉面了。
“本官的職責是宣撫,而不是守土,如果一定要我留下,還要你等做什么?!”
待王稟收到張孝純的傳信,匆匆趕回陽曲縣時,譚稹已經跑得沒影了。
其人不僅自己逃跑,還帶走了城中裝備最精良六千的禁軍。
理由是河東路若失,開封府防御壓力大增,須得未雨綢繆,加強防務。
張孝純親自到北城門迎接王稟入城,一改往日慢條斯理的做派,見面就問兵事。
“王總管,敵軍已經增兵,很快就要打到太原府了,本官不通軍略,只問一句御敵之事,你可有信心!”
城門旁全是神情惶恐的軍士和百姓,王稟明白張知府這是要自己給城中軍民鼓勁,當即毫不猶豫地答道:
“有!”
在張孝純的目光鼓勵下,王稟跳上準備用來堵城門的沙袋上,環視眾人。
“兩年前,徐澤率數萬大軍南下威逼開封府,留五千人盯防大名城,本將入城勸說守軍出戰解救被俘的同袍時,他們比你們現在還要慌張朝廷數十萬大軍都敗在了二十里外的南樂鎮,靠城中萬余人誰敢對抗同軍?”
徐澤離開大名府率軍北伐后,教主道君皇帝雖然將王稟趕到了太原府,卻沒有否定其人功勞,還大力宣揚。
畢竟,大宋面對大同屢戰屢敗,以至于無人敢與同軍作戰,太需要王稟這樣能夠從同軍圍追堵截中突圍而出的正面典型了。
王稟本人則因為清楚自己其實沒什么功勞,一直避而不談大名府之戰,今天為了鼓舞民心士氣,只能違心欺騙眾人了。
河東路作為抗擊遼、夏的第一線,百余年來與兩國的多次大戰中互有勝負。
相對于起河北軍民來說,河東軍民更加堅韌敢戰,缺的只是敢戰的朝廷和上官。
王總管這樣的大英雄就在陽曲城中,并且敢于抵抗侵略者,眾人有了主心骨,頓時覺得同軍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偽同剛剛建國,就西征遼地,北戰金國,偽帝徐澤半月前還親率大軍威逼開封府,這樣窮兵黷武的國家,怎么可能長久?”
徐澤率軍北伐,僅僅花了三個月時間,便滅掉了遼國還建立了大同,這樣的故事對太原軍民來說,過于遙遠和夢幻,顯得非常不真實。
不僅是太原軍民,整個大宋,對遼、金、同三國的認識都非常模糊。
遼國還有多少殘余勢力,金國究竟有多強大,偽同瓜分了遼國多少地盤,金同兩個造反起家的新興強國為什么不相互打仗,或者說已經打過了只是大宋不知道……
即便之前派出使者與金國接觸過,但金人極度狡猾,始終沒有一句實話,使者更不敢刨根問底,從頭至尾就沒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由是,直到現在,宋人對北疆的混沌狀態還是兩眼一抹黑,只能靠常識去推測。
以至于幾個月前張邦昌出使燕京城,帶回了高麗、日本早就被偽同降服為藩屬國的消息,朝廷卻一直不愿相信是真的。
王稟也不知道大同現在的情況,其人是越來越看不懂大同王朝,更看不懂徐澤。
這些話沒有任何情報支撐,純粹就是王稟歪掰,但在常理上卻偏偏說得過。
即便大宋最強盛的時候,也不可能與金國這樣強大的國家競爭滅遼的同時,威逼另一個強大的國家都城,還派偏師進攻易守難攻的河東路。
“別看敵軍分東北兩面進攻河東,但偽同這樣四面開戰,民力必然枯竭,能用于河東路的軍隊也不會多,我估計,最多也就兩萬人。憑這點人馬,敵人就想讓咱們投降,你們會不會屈服?”
“不會!”
“大郎,過來。”
聽到父親的召喚,已經三十一歲的王荀老實跳上沙袋,王稟拍了拍兒子的肩膀,對眾人道:
“我老王家還有一個幼孫,幾年前李子義禍亂京東路時,便陷在了青州老家,一直都沒有聯系上。現在我父子兩人全在陽曲城中,只要你們不辜負朝廷,王氏父子也絕不辜負太原軍民!”
“俺爛命一條,有什么舍不得的!”
“總管這樣的大人物都能報國,俺們有什么舍不得的?”
“對!俺們”
眼見士氣民心已經被自己鼓動起來,王稟又抬手虛壓。
“偽同四面開戰,絕對不可能持久,咱們守住陽曲城最多兩個月,朝廷就會派來援軍,他們就這一點人,只要拿不下太原府,就沒法吃下河東路,肯定能被咱們趕跑。大郎!”
“大人。”
“等趕跑了同軍,老子就再給你張羅一門親事,老王家還得開枝散葉!”
王荀與妻子情深,青州陷落后,一直都沒有再娶,此刻卻不敢違逆自己的父親。
“是,大人!”
“哈哈哈”
受王總管的樂觀感染,眾人頓時有了信心。
見人心已定,知府張孝純背著手滿意地回了衙。
待眾人受領任務散去后,王稟又檢查了各處城防才回衙。
其實也沒什么好檢查的,其人赴任后的幾個月就一直在沒有松懈過,該做的準備早就做完了。
剩下的,就看敵軍和朝廷的動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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