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番話語,阿旺羅不再去管葉無憂,此刻又轉頭望向倉央措。
阿旺羅大手一揮,葉無憂頓時感覺彌漫在自己四周的那股恐怖威壓此刻一下子輕松了不少。
葉無憂坐了起來,眼神有些迷惑。
阿旺羅嘴角抽了抽,淡淡道。
“不好意思,搞錯了。”
隨之,阿旺羅右手向下輕輕一按,葉無憂還未來及說話,就又被按回了地上。
隨即,葉無憂就感覺到身旁同樣倒地的倉央措此刻起身,盤膝坐了起來。
葉無憂:“……”
葉無憂想了想掙扎著,用盡全身力氣朝著阿旺羅豎起了一根手指。
阿旺羅瞇著眼睛看了一眼,雖然他看不懂,但并不妨礙他動手。
葉無憂身上的壓力又重了幾分。
葉無憂再沒了話說。
阿旺羅此刻原本陰沉的臉色,又忽而變回了最初那副莊重面容,他望著身前的倉央措,緩緩道。
“念你凝聚出了金身佛像,我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
說到這,阿旺羅話語頓了一頓,望了一眼倉央措那依舊不變的神色,微微皺了皺眉。
“與我回去,我可再助你一次,讓你成佛。”
“佛門,需要一位在世真佛。”
阿旺羅眼中湛出光芒,正如他所說,對于佛宗來說,一位在人世間的活佛,極為重要。
成佛之后,便可前往西天極樂世界,去那真正的佛宗圣地。
但也可以強行滯留此世間。
超越一品之上的境界,真佛出手,佛教的勢力可以徹底踏足三國之地。
佛教也可以一改近幾十年的頹勢,坐實它的超凡地位。
畢竟佛門,已經近百年未有人成佛了。
反觀道門,三十年前還有一位飛升之人。
面對阿旺羅的話語,倉央措只是笑了笑。
他淡淡開口,話音很輕,但卻是充滿不屑。
“與我何干?”
阿旺羅神色陡然間暴怒。
葉無憂能明顯感覺到,四周彌漫的那股恐怖威壓此刻驟然一頓,緊接著便鋪天蓋地的向著倉央措身上壓去。
葉無憂此刻雖然看不到,但卻也能聽見對方的骨骼在威壓之下咔咔作響之聲。
倉央措此刻面目有些猙獰,七竅之中不斷的溢出鮮血,那鮮血由一開始的淡金色,再到普通的鮮紅之色,最終變為烏黑。
一身紅色僧袍,此刻也分不清是鮮血染紅還是其本身的顏色。
但盡管如此,倉央措依舊是盤膝坐在那兒,哪怕身上已是血肉模糊,也終究是不曾低下頭顱。
阿旺羅見著倉央措這副模樣,雙手握拳,有些止不住的微微顫抖。
他很憤怒。
佛門的天子驕子,從出生之時就一直關注的對象,此刻竟然敢違背自己的意志,更是說出了“與我何干”這種混賬話語。
想到這,阿旺羅眼中怒火更甚,他指著倉央措怒道。
“倉央措,成不成佛,可由不得你,哪怕今日你只剩一具尸體,本宗主帶回佛門一樣令他成佛。”
“至于那女子,本宗主會送她與這位葉施主一同上路的。”
阿旺羅冷笑,大手一揮,一股令常人人足以感到窒息的威壓再度浮現,向倉央措撲去。
登封境界,可引天地之力。
既然倉央措不肯成佛,那便欺他壓他辱他,待對方心神意志消磨殆盡后,自己將他尸首帶回去,一樣灌頂出那位活佛,只是麻煩了些罷了。
葉無憂此刻感受到這股恐怖威壓,面色變了變,向著倉央措掙扎著喊道。
“和尚夠了,別撐了,認個慫吧,你會死的。”
倉央措此刻朝著葉無憂擠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但下一秒,他口中卻是不斷溢出鮮血。
再片刻之后,倉央措盤膝而坐的腿骨,此刻發出陣陣崩裂之聲。
葉無憂不曾看見,但卻聽得一陣心驚。
倉央措此刻已是面目全非,滿臉盡是流淌的鮮血。
那原本還有些灰暗的紅色僧袍此刻是真正的成為了大紅袍,其上沾滿了鮮艷的殷紅。
阿旺羅此刻倒是不再去管,而是背負雙手,觸目遠眺,只是時不時再給這邊增加些壓力罷了。
倉央措此刻終究是支撐不住,再次吐出一口烏黑鮮血后,身形倒在了地上。
但他仍是用他那張已經扭曲的面容,朝向著葉無憂,嘴角動了動,好像是再笑。
“葉……葉施主,你見……到瑪吉……阿米了嗎。”
葉無憂面色復雜,輕輕將頭轉去另一邊,也不知道是不想面對那張恐怖面容還是對于對方的愧疚。
他輕聲道。
“若知道是這般的話,我更希望我沒見到。”
倉央措嘿嘿笑道:“那么……她,美不美。”
葉無憂內心一陣無奈,這都啥問題啊,人都要沒了還要問女人美不美?
大概這就是人之將死,暴露本性吧?
果然是個風流和尚。
想到這,葉無憂無奈道。
“美,那自然是好看的了。”
“算了,美不美跟你都沒啥關系了,你都要沒了,還管別人美不美。”
倉央措此刻想了想,咧嘴道。
“我喜歡的女子,那自然是極美的。”
葉無憂嘆了口氣,嗤笑道。
“可你再也見不到了。”
話音剛落,葉無憂便被一股大力高高拋起,隨后掉落到一旁地面之上。
葉無憂抬頭望去,卻是阿旺羅此刻面目陰沉的望向自己二人。
“死到臨頭,還不忘那女子,倉央措啊倉央措,也罷,本宗主就先送你一程。”
一股以真氣凝聚而成的掌印,此刻驟然浮現在阿旺羅身前,肉眼可見。
倉央措此刻不知為何,竟是在那厚重威壓之下悍然直起了身子,雙手合十,如同老僧入定。
他那張已看不出原本面容的臉龐此刻動了動,輕輕笑言。
“小僧還想為那女子做一首詩。”
阿旺羅面色有那么一瞬間的驚訝,但隨之又嗤笑道。
“倉央措,你這是在尋死。”
倉央措低下了頭,輕聲道。
“我為了死,才一次又一次的活了下來。”
四周的威壓凝固了一瞬。
阿旺羅面色微變,不再猶豫,一掌拍出。
那道恐怖掌印此刻轟然飄動,自倉央措頭頂砸下,仿若要將倉央措生生泯滅。
倉央措閉上了雙眼。
腦海之中此刻如同走馬觀花一般,一一浮現當日自己曾與對方說過的話語,曾為對方寫過的詩詞。
往日里,那隨著自己問佛多年,早已有些模糊不堪的記憶,連帶著那女子的音容,此刻在倉央措腦海中,如同畫卷一般清晰浮現。
雪山,大漠,草原,青海……
倉央措那早已被血色沾染的眸子之間,此刻露出一抹異樣的清明。
問佛七年不曾破一境,乃是心結。
他緩緩誦吟道。
“我終于明白,世間有一種思緒,無法用言語形容,粗獷而憂傷。”
天地之間,自倉央措為始,仿若有什么東西破碎開來,如同一把束縛了多年的枷鎖,此刻終于找對了鑰匙,緩緩開啟。
有一尊金身佛像悍然出現在這天地之間!
佛像怒目。
威嚴而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