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林若愚并不知道暴風雨即將到來
他和一群方巾藍袍的新進秀才,在紅日的照耀下意氣風發的步入學府。
鄧學政坐在正堂上,新晉生員門齊齊向其行拜師之禮,禮畢,鄧學政正式與本次院試錄取的生員門定下了座師關系,按照慣例,凡事錄取的士子們便視主考官為座師,座師也是大部分士子們邁入官場中結交的第一道人脈。
等到所有生員的學籍辦理完畢后,今天的重頭戲簪花宴即將開始。
簪花宴一般是每年院試結束之后,由提學衙門主辦的一場筵席,以學政大人為主,知府也會陪同參加,屆時會由學政大人親自為生員們簪花,以彰榮耀。
在官場上,人脈是非常寶貴的資源和財富,士子們熱衷于參加簪花宴、鹿鳴宴等等宴會,除了因為這些宴會是榮譽的象征之外,更為重要的原因是拓展自己的人脈圈子,座師和同年(同一批錄取的士子)在古時都是非常重要的人脈,可能在為官之后,其中的某一位就能在關鍵時刻幫你一把,也會自發地為你宣傳,特別是你成名之后,你這個同年便是他們吹噓的資本。
基本上同年都會擁有一個圈子保持緊密的聯系,哪怕平時不怎么聯系,但遇事需要幫忙時候同年的人脈可是不容忽視的。
能參加簪花宴的士子,很少有蠢人,大部分人都是抱著相同的目的而來,當然偶爾也不乏有想一鳴驚人贏得主考官關注的人,這類人成功的是天才,失敗了只是徒增笑料而已。風險比較大,所以歷年來這種人還是比較少見的。
林若愚作為此次案首,同時連奪縣試、府試、院試,并且年紀尚小,在眾人眼中可謂前程遠大,故而林若愚一出現便匯聚了全場的焦點,不時有士子同他攀談結交。
邁入內堂,只見四周裝扮的極為喜慶,絲竹管樂之聲不絕于耳,鄧學政同杜知府早已在堂上等候。
林若愚率眾士子上前,恭敬的向鄧學正行禮,眾人齊聲說道。
“學生拜見學政大人!”
鄧學政望著堂下的新晉秀才們,神色柔和微微一笑,心里暗自點頭,此次江州府錄取的生員總體質量還是不錯的,其中最為突出的就屬林若愚了,這些人中若能有幾人得中進士入朝為官,這些學生日后亦是他的人脈。
“爾等雖然從此次院試中脫穎而出,但是切記不可驕躁,須知生員僅僅只是擁有鄉試的資格,后面還有鄉試,甚至會試、殿試等著爾等,所以諸位仍需勤勉治學,不可得意而忘形。”
眾人聞言異口同聲的說道:“謝大人教誨!”
見狀鄧學政滿意的笑了笑,隨后開始準備為眾人簪花,待簪花之禮禮畢。
鄧學政又對眾人說教一會兒,最后說道:“本官祝爾等鄉試連捷!爾等入席吧!”
頭戴新花的眾士子紛紛入席就坐,同府試一樣,林若愚依舊坐在最靠前的位置,位于鄧學政下首第一排的左側,這是案首才有的待遇。
隨著眾人入座,侍女們端著精心烹制的佳肴放在案前,相比于府宴時的寒酸,簪花宴的吃食明顯提升了一個檔次,只見糖餅、果脯、棗泥、豬肉、羊肉、熏魚、雞湯一道道置于案上,甚至還有一小碟牛肉,酒是上好的紹興黃酒,色澤金黃,酒香撲鼻。
簪花宴的菜肴雖然不如鹿鳴宴、瓊林宴精美,數量也比不上,但是對于很多士子來說也是平日里難得的吃食,不少家境貧寒的士子們看著眼前的佳肴食指大動,不過需等得學政先動筷,余下眾人才能開吃。
鄧學政也是從童生一步步爬上來的,深知此刻士子們的心思,遂提杯向眾人一舉,眾士子紛紛舉杯一飲而盡,筵席正式開始。
一時間觥籌交錯,氣氛好不熱鬧,林若愚向鄧學政舉杯相邀,隨后依次向在場的杜杏廉:“學生在此多謝老師的教誨。”
在此之前,杜杏廉一直在和旁邊丁尚岳輕聲談論著什么,兩人年紀相差不大,有都在士林有著不小的名聲,在很久以前便是要好的朋友。
這一點杜杏廉在院試之前沒提過,院試之后,才跟林若愚提過一嘴,大約是為了避嫌,也是想林若愚憑著真材實料考取院試。
結果林若愚也沒讓他失望,一舉考中首案,院試的卷子他也看過,文采絕對沒得說,杜杏廉含笑的點了點頭:“你的文章大有長進,但切記不可因此而懈怠。”
“是,老師。”林若愚恭敬的說道。
杜杏廉眼中露出贊賞滿意之色,說道:“來,若愚,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一代儒學大家丁尚岳先生。”
林若愚深深鞠躬一禮,道:“學生拜見白沙居士。”
丁尚岳,字孝南,號白沙居士。
丁尚岳點了點頭,道:“杏謙兄先前就曾經與我來信,對你贊不絕口,對你的評價頗高,他可是從來不輕易夸人的,不知道你覺得你是否當得起這般贊譽呢?”
林若愚再次向杜杏謙一拜,道:“老師的夸獎,弟子受寵若驚,只希望將來不會辜負老師的栽培。”又對丁尚岳說道:“學生不知自己是否當得起這般贊譽,只希望自己對得起這份贊譽!”
丁尚岳笑著點了點頭,眼中掠過一抹激賞的光芒。
這時杜杏謙又說道:“若愚,對于這次鄉試,你怎么看?”
林若愚愣了一下神,不明白杜杏謙這么說的意思。
杜杏謙見了搖了搖頭,又說道:“換個說法吧!你是否會參加這次鄉試。”
林若愚這才明白過來,點頭說道:“是的,學生打算參加這次鄉試。”
杜杏謙皺了皺眉,道:“這些日子以來,你的進步是可以看到的,但你要知道,鄉試與院試完全不同,難度極大。而且大凡秀才中了,都是在家養氣讀書,到下一屆才去鄉試,中了秀才就去鄉試,罕有連中而才通過了鄉試,你馬上就參加鄉試,未免不妥。”
頓了頓后,杜杏謙繼續說道:“如果這次鄉試失敗,固然可以重新來過,但到了那時,你心中的想法和所承受的壓力,已截然不同。許多考生在第一次落榜后,之后的成績竟是一次不如一次,就是因為如此。如果勉強成功,名次卻不好,對你將來的前途也有很大影響,所以,我的想法是,你應該繼續在家中苦讀幾年,待兩三年后再參加鄉試,到那個時候,說不定你還能連得三元,有這般榮耀,對你將來的前途大有好處。”
林若愚聽了,知道這實際上是對的,先就是增長和轉化氣運有一個過程,其次本身的文才也要增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