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起,棍落。
這人一聲悶哼,軟軟地躺在地上。
閆若曦趕緊點開燈,查點丟掉什么東西沒有!
這時她才發現,被她一棍子打暈的,正是朱慈烺。
“怎么會是他?”
“都得了鼠疫,馬上死翹翹了。為何還偷偷摸摸地翻自己的包?”
“咱倆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要什么東西,我能不給么?”
“居然還想著偷,這不是有病么?”
閆若曦發現自己的包,卡、香水,一個都沒丟。
“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趕緊上去隔著布,捏了一下他的人中。一會之后,朱慈烺緩緩醒了過來。
“唉,你病得這么重,還瞎轉悠什么?”
“口太苦了,看你手包里有沒有糖。”
“糖?”
這些天,自己和朱慈烺已經不知道翻過手包多少次了,根本沒糖啊!
不對,背后一定有鬼!
她也不顧鼠疫了,直接用力掀開朱慈烺的手。
閆若曦恍然大悟,又被這個混蛋騙了。朱慈烺哪里是偷糖,他手中赫然放著自己手包中的抗生素和消炎藥。
以她的聰明,早該想到的,朱慈烺是以這種近乎自殘的方式,騙過闖軍,重獲自由。
但是關心則亂。朱慈烺突然得了鼠疫,高燒不止、渾身浮腫,她心態大亂,才沒想到自己隨身帶著抗生素。
“這些消炎藥和抗生素對鼠疫有效么?”
“沒把握,只能試一試!”
朱慈烺這話簡直快把閆若曦氣炸了,“沒把握你就試,不要命了!”
“要命才要賭一次!”
“按照正常歷史進程,到4月21日李自成和吳三桂大戰山海關,本宮又會從李自成之手,轉到吳三桂手中,之后被多爾袞殺了”。
“所以,只能現在拼命賭一把!這可能是咱們唯一的機會!”
原來,那日殺死老鼠之后,朱慈烺在處理老鼠尸體時,故意將它的牙用石頭敲下來,用一塊布包上,保存下來。昨天被劉宗敏放回來后,眼見逃不過,他才出此下策,用老鼠牙咬破自己皮膚。這老鼠果然帶著鼠疫,朱慈烺就變成這副樣子。
鼠疫本來有10來天的潛伏期。由于朱慈烺是直接用老鼠牙接觸自己的血,所以感染速度加快。再加上他裝得比較像,順利騙過闖軍。
“接下來怎么辦?”
閆若曦心有不忍地看著朱慈烺。
“你配合我演出就行了,李自成已經相信了,明天到永平府,我就裝作命不久矣,……”
“可是,你這樣下去,可能會真的死掉!”
朱慈烺爽朗一笑,“我就是用這條命,換一絲可能的機會。”
“即使真的失敗了,也能救你一命,值了!”
閆若曦哀怨地看了一眼朱慈烺,羞澀的低下頭,低聲說道“答應我,活下去!”
……
崇禎十七年,四月十八日。
經過一天的顛簸,朱慈烺更加的不堪,已經在車上不斷地說胡話。
“父皇,你別來,你是李自成逼死的,你今天晚上就收了他。”
“母后,我也想你,過幾天我就會和你相見了!”
“闖賊,我要代表大明殺了你!”
……
他已經病到這程度了,自然沒人理會他的話,誰愿意和一個將死之人較勁兒!
就當是大軍行進過程中的一個調味品。
看看,前朝的皇子,現在還不如闖軍一個小兵有自由、有品位、有尊嚴,當闖軍不枉此生吧!
吼著吼著,朱慈烺不再亂吼了。
費勁兒,還沒效果,他才不繼續費這個勁兒呢!
午時三刻,闖軍正在灤州府榛子鎮休整。
李巖和紅娘子再次來到朱慈烺的車前探視。
“殿下的病情怎么樣了?”
他正在問醫官朱慈烺的病情。
“脈象較昨天……,啊!”
醫官還沒說完,朱慈烺已經跑了出來。他光著腳、赤著上身,披頭散發,一臉傻笑。
來到醫官身后,朱慈烺突然一把將他抱住,“父皇,你別走,你別丟下我……”
醫官頓時手足無措,上午摸著脈象比昨天還平穩一些,怎么太子忽然瘋瘋癲癲的呢?
他一愣神,朱慈烺突然張嘴,一口咬在他的手上,頓時鮮血直流。
“啊……痛!”
醫官一邊包扎自己的手,一邊垂頭喪氣地說道,“太子的病,比昨天……又嚴重了!”
朱慈烺都瘋了,肉眼都能看出來,能不比昨天嚴重么?
“哎呦……”
他的手上又多了幾個齒痕,還掉了一塊肉,鮮血直流……
醫官揚起手,想要打朱慈烺一巴掌,但是他伸出來就放下了。
不敢打啊!
“快救命啊!”
朱慈烺突然將醫官撲倒在地,按在身下,對著他的臉咬去。
不救命行么?這一口下去,至少得破相,要是再傳上鼠疫,會沒命的!
幾個闖軍將他死死抱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朱慈烺和醫官分開。
朱慈烺沒咬到醫官,轉手又對著身邊的闖軍咬了一口,痛得這闖軍嗷嗷直叫。
咬完一口,朱慈烺用舌頭舔了一圈帶血的牙齒,傻呵呵地笑著,突然對著另一個闖軍撲去……
“啊……”
這次慘叫的不是闖軍,而是朱慈烺。
他剛撲到闖軍身上,李巖在后面將他一拳打暈。
“將他抬進去,捆起來,千萬別讓他再出來瘋了!”
李巖搖搖頭,無奈地說道。
從言語中,能感受到李巖的失望之情。
在車內看著朱慈烺痛咬醫官的一幕,閆若曦差點沒……笑出聲來。
能不好笑么?這表演,恐怕后世很多殿堂級別的演員,都未必能比得上。
其實,昨天晚上朱慈烺就已經吃了消炎藥和抗生素,他體內的病情,已經得到控制。這也是醫官感覺他脈象穩定的原因。
不止是朱慈烺,還有閆若曦也吃了消炎藥。這幾天她是密切接觸者,吃一點也有預防的功效。
………………
18日下午,闖軍又一次做急行軍,在晚間的時候,已經到達永平府。
這永平府靠著青龍河而建,北面是燕山,西面是青龍河與灤河,東面150里就是山海關,是一個重要戰略據點。
李自成的駐蹕之地,設在永平府的府衙,在永平府城內的一座小山上。
朱慈烺和閆若曦被安排住在靠著永平府衙的一個大戶人家的院子里。此刻,朱慈烺又發燒了,閆若曦正在給他擦拭。
“姐姐,殿下的病好點了么?”
一個稚嫩的聲音傳來,說話的正是當日在三河救的那個小姑娘。她家里人全部在鼠疫中喪生,無依無靠、身若浮萍,閆若曦覺得她可憐,將她收在身邊。
由于她長得與朱慈烺的妹妹昭仁公主比較像,朱慈烺給她取了一個名字叫昭仁,小名叫兮兮。
由于朱慈烺得了鼠疫,他與閆若曦一商量,將兮兮拜托給李巖收養。
今天聽說朱慈烺病情又加重了,大軍一扎營,兮兮就趕緊過來探視。
“哥哥,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哥哥沒事……咳咳!”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小兮兮別看只有8、9歲,但是很有眼力見,進來之后就幫著忙東忙西。一會給閆若曦燒炕,一會打掃屋子,一會陪朱慈炤說話。
她看見屋內有一個觀音像,就虔誠的祈禱起來,“求菩薩幫哥哥早日康復……”
小兮兮在觀音像下祈禱了很長時間。
閆若曦忙著照顧朱慈烺也沒有打擾她。兮兮站起身來,感覺觀音像有點臟,心道“幫助觀音菩薩干凈一下,也許能積攢一點公德,菩薩一高興或許就能救下殿下”。
她拿起一個雞毛撣子為觀音像撣起上面的塵土來。當雞毛撣子掃到觀音像后面的時候,好像有一個小疙瘩。
“觀音像怎么有這么大的土塊,得把它掃掉”。
兮兮用力一撣,只聽房間內轟隆一聲巨響,把朱慈烺和閆若曦都嚇一大跳,觀音像下居然出現一個一米見方的大洞,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
地道,肯定是地道,咱們有救了。
朱慈烺都顧不得裝病了,一下子蹦起來,興奮地抱起了兮兮,高興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