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他們沒有回去。
他們在水潭邊生起了火，還像幾個月前的那天夜里一樣，唐小乙下水抓魚，唐小乙負責烤。
董一一負責撕魚肉，小口地吃。
從始至終，董一一依舊不說一句話。
唐小乙便多了一份工作：逗董一一說話。
為了逗董一一說話，唐小乙拿出來了壓箱底的笑話。
他說：“我給你講我小時候的事情……”
董一一拿根樹枝扒拉著火堆，不說話。
唐小乙當做沒看見董一一的冷漠，繼續說：“有一次過年，我爹讓我宰只鴨。我隨便逮了一只，放完血提著回屋里。
“我爹問我：你宰它時，它有叫喚嗎？
“我說：叫了兩下。
“我爹問我：知道它在說什么嗎？”
說到這里，唐小乙伸手捅了捅董一一，問：“你知道鴨說了什么嗎？”
董一一瞥了唐小乙一眼。
唐小乙訕訕地收了臉上的尬笑，說：“我爹告訴我，那鴨說的是：我是鵝，我是鵝。”
講完這個笑話，唐小乙忍不住想笑。
可是，看著董一一仍舊冷冰冰的面孔，唐小乙又悄悄地把快出了嘴的笑又憋了回去。
他想了想，轉身回山洞，摸索了很長時間，出來的時候，手里拿了一本書，便是那本《純陽天梯功與霓裳羽衣功修煉心得》。
之前，在天一閣，林罪特意把這本書從書架中抽出來，說是這本書對唐小乙有用。
唐小乙在懷里揣著，一直也沒有時間讀一讀。
剛才這本書丟在山洞里了。他忽然間想起來這本書，就找回來，獻寶似的給了董一一。說：“掌門不是一直想讓你修煉內力有成嗎。我淘來一本書，聽說有助于修煉霓裳羽衣功。”
董一一是武癡。
別的什么東西吸引不了她。可這本書，即便是林兮手里的，董一一說不定都要看一看。
她雖然沒說話，卻從唐小乙手中把那本書拿過去，對著篝火看。
董一一終于有反應，唐小乙心中也是高興。
立刻屁顛屁顛地捉魚去了。
之前說過。因為周夷擁跟英姑是林傾鴻的部下，而后沈太祖林無悔是林傾鴻的兒子。有了這一份淵源在，天一閣修成之際，林無悔找當世高手周夷擁提供藏書，周夷擁讓人送來了很多東西，就包含他跟英姑的修煉心得。
周夷擁和英姑夫妻二人，是數百年來，唯一分別將純陽天梯功跟霓裳羽衣功修煉到大成的高手。
或許，從他們的心得之中，可以看出幾百年鏡山派陷入頹勢的秘密。
所以，董一一得了此書，連片刻都沒有耽誤，立刻便翻開研讀。
只是，董一一的臉越看越紅。
可是，臉越紅，她看得越是投入，過了一會兒，她竟然開始默默地背誦。
她本來就是一個聰明絕頂的女孩子，雖然沒達到過目不忘，但是，在她的刻意背誦之下，薄薄的一個小冊子，很快便牢牢地記在了心中。
等唐小乙從水中鉆上來，董一一已經把這個冊子翻來覆去背了好幾遍。
唐小乙上了岸，一手提著一條大魚。
董一一朝他說：“這本書，歸我了。”
出事以來，這是董一一說的第四句話，也是真正跟唐小乙交流的一句話。
唐小乙聽董一一終于開口說話，喜不自勝，連連點頭：“歸你了，歸你了，本來就是為你求的。”
董一一拍了拍身邊的石頭，示意唐小乙來身邊坐下。
唐小乙屁股剛沾地。
便看見董一一把手中的那本書扔向了篝火。
唐小乙大吃一驚：“這個……”
他準備站起身，想了想，心中一嘆：算了吧。
反而朝董一一伸出大拇指：“燒得好，我早就想把它燒了的。”
董一一仍是沒有說話。
卻迎向唐小乙的臉，親了過來。
雖然，他們今天下午的戰斗很是激烈，卻是沒有親過。
唐小乙再次驚呼：“師姐……”
但這一次，“別”這個字，卻被他咽進了肚子里。
這一次，董一一很是主動。
而，這一次，卻跟下午的完全不同。
下午，他們只是停留在表面上的交流；而這一次，仿佛深入了靈魂。
一股莫名的元氣，從他們旁邊激蕩的虛空中產生。
悄悄鉆進唐小乙的會，沿著任脈一路向上。從唐小乙的承漿穴鉆出；
這一股莫名的元氣沒有在空中消散，而是就近鉆進了董一一的齦交穴。
霓裳羽衣功練的是督脈，督脈的最后一個穴位，便是齦交穴。
這股元氣，從董一一的齦交穴，打了個圈，沿著督脈逆行，一直走到長強穴。從長強穴，又躍入到唐小乙的會。
元氣生成的時候，弱小無比，仿佛是一絲棉絮，沒有任何能量。
可是，它在唐小乙的任脈中走過一圈，又在董一一的督脈中走過一圈。
現在，它既攜帶著唐小乙修煉到中層的純陽天梯功的力量；又攜帶著董一一更加渾厚的霓裳羽衣功的力量。
仿佛堅不可摧。
這股力量，在唐小乙的任脈中向上而行，要按照往常的經驗，肯定能一路沖破經脈中的堵塞，幫唐小乙徹底打通任脈。
可偏偏，這股力量對唐小乙經脈大江中的淤泥仿佛視而不見，只是一路向上，仿佛是不能浪費能量。
向上，向上。
終于，在天突穴遇到了阻礙。
天突穴是任脈從上面數第三個穴位。
想不到，在這里，竟然有無形的阻礙。
隨著這股力量的沖擊，天突穴上的阻礙很快便土崩瓦解。這股力量向上繼續走，卻后繼乏力，前進到廉泉穴，觸了觸穴位上的屏障，然后徹底消失。
而在這一瞬間，唐小乙忽然明白：
修煉純陽天梯功，竟然在天突穴、廉泉穴，有天花板。那恐怕，在承漿穴那里，也還有一個。
而突破這個天花板的方法，竟然是與修煉霓裳羽衣功的女子共同突破。
怪不得。
周夷擁跟英姑是夫妻，都可以把這兩個功法修到大成。
恐怕，這一番突破，還需要霓裳羽衣功的功力。否則的話，突破的力量便有不足。
而這百余年，鏡山派一峰六山一直壓制藏鋒山。使得藏鋒山人才凋敝。
再加上周夷擁跟英姑的修煉心得遺失。
百余年以來，一直也沒有人練成霓裳羽衣功，幫純陽天梯功突破。
所以，純陽天梯功也沒有人能修得大成。
而伴隨著唐小乙突破天花板，董一一的表情也進入了癡迷。
繼而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