凈看了看被田白拉著,甚至還要比田白高一些的小侄女,嘴角確是樂得合不攏了:
“啊,哈,好啊,好啊!”
話語出口,凈才想起不對,急忙道:“我的意思是沒事,我沒事,不過是虛驚一場罷了!”
被叔父這么一說,姒小宛再也堅持不住了,她使勁抽出了自己的小手,急忙朝著一邊的偏殿跑去……
凈卻是哈哈大笑。
他把著田白的胳膊,當即朝著大殿而去。
“野將軍的一劍,當真精妙的很吶!”
凈一語雙關!
沒錯,田野的那一劍,當真顯露了這廝高超的武藝。
但是,更多的卻是他的應變能力!
要知道,只有這個刺客死了,那么才是對齊國最為有利的!
田白呵呵一笑:“杞君說的是,野仲父的武藝,在我家,當排入前五的!”
聞言,凈的眉頭挑了挑,心中對田氏的實力,更加的駭然了!
那廝雖然只顯露了兩手,但是,就是這簡單的兩招,卻是讓凈看出了田野的可怕!
怪不得之前的時候,田白能夠放心田野兩人,帶著巨額的財寶,前往吳國做使了!
此子的能力,便算是在一流高手里面,也是拔尖啊!
但是,見到田白這樣油鹽不進,凈卻是微微苦笑。
這小子!
都這個時候了,嘴風還這么緊!
他只得敞開了話題:
“公子,我說的是,那刺客身死,卻是對我等最為有利的!”
田白眉角微微挑起。
凈繼續道:“公子,我等與公子鐸的約定,是他打開城門,我們扶持他作為莒君!”
田白不做聲,等著凈繼續說。
“此次,寡人遇刺,卻是莒人作為,公子鐸若想成為莒君,就必須有所表示!”
凈嘲笑了自己一聲:
“寡人好歹,也是杞國之君,臉面也還是要值點價值的!”
田白輕笑一聲:“杞君只管出面便是!”
凈心中了然,田白這是要讓他唱紅臉了。
他喃喃道:“只是,杞國勢弱,在莒國面前無甚話語的權力……”
田白哈哈一笑,很是霸氣的說道:“杞君是跟著我田白的,我田氏在此,不服輸的盡管來!”
田白說的霸氣極了。
而凈卻是感動得無以復加。
田白這是在告訴他,自今兒起,他的杞國,就是田氏護持的國家了啊!
這個時代,大國庇護小國,小國投效大國之下,已經不是什么恥辱的事情。
此時早已不是當年的西周,諸侯的地位,一切都是按照爵位說話。
當周王烹殺齊侯之后,諸侯們便意識到了強權的作用。
想當年,周王烹殺齊侯,擅立齊君,逼迫齊國放棄開獎國土的策略。
新君齊胡公為了獲得支持,是以,響應周王的號召,搬遷國都,不在對夷人進行征伐……
換句話說,就是放棄了開疆拓土的政策。
最后呢?
周厲王(引發國人暴動,共和伯執政的那位)昏聵,周王勢弱,齊國貴族直接斬殺了齊胡公!
因為,齊胡公此舉,與貴族們的利益不服!
但是,幾十年之后,周宣王在位。
周王的實力得到恢復,甚至一度中興。
是以,當齊胡公的子弟,得到周王的資助,與齊君齊厲公為敵的時候,齊厲公更是以自身為餌,或者說是齊國貴族們以齊厲公為餌。
使得齊厲公與齊胡公之子嗣,同歸于盡!
而后,齊厲公之子繼位,又將知情人70余人,全數斬殺!
國勢強大的齊國,直接兩次斬斷了周王對于齊國內政的干涉,甚至,不惜引發了戰爭!
自此之后,周王對于齊國的影響力就已經式微了!
其后,大國就開始不服從周王了。
等到鄭國射傷了周王肩膀之后,周王的權威,更是跌落谷地。
其后,華夏的封君們,就開始以實力說話起來!
只要國力強大,只要戰無不勝,那么就能做華夏世界當之無愧的霸主!
也就是所謂的春秋爭霸。
四五百年的互相征伐,使得這個時候的小國,對于投靠強國之下,早已不在敏感!
甚至,投效大國之卿的都屢見不鮮!
田白果然說到做到,其后,當公子鐸前來面見杞君,探望凈的時候,凈就表示了必須一查到底的意思。
公子鐸本想用莒國的實力,來奉勸杞君見好就收。
哪知道,斬殺了刺客的田氏將軍,竟然寸步不離凈的身邊。
甚至,還執禮甚恭。
至此,公子鐸就明白自己必然要被狠宰一口了!
公子鐸的府上,莒國朝臣齊聚一堂。
彼等議論紛紛。
因為齊國的條件下來了,他們會以齊國兩城,與莒國交換國土……
卻聽莒國司馬擬開口道:“公子,老臣以為此事不可!”
他開口道:“那河北之地,雖然是齊國所有,然則卻是奪自晉國,這等地方,我等就算是擁有了,也不一定能夠保全的!”
作為莒國的大司馬,雖然擬的戰績不多,但是,卻也是能夠看透形勢的。
晉國的內亂已經平息了,依照晉國的體量,莫說是他們了,就算是齊人想要守好了河北之地……也是枉然啊!
司馬擬的話語,得到了一眾朝臣的支持。
但是,黑澤卻是皺眉道:
“不同意倒是簡單,只需要拒絕了就是,可是,你們可曾想過這件事的后果?”
黑澤這么說,眾人頓時愣住了。
黑澤卻是繼續道:“齊人現在的態度很是明顯,那就是彼等不親自下場,而是讓杞君與我們商談,如此,彼等就有了幕后操作的可能!”
“我們是可以拒絕了杞君,甚至,更可以威脅杞君,畢竟杞國就像是一個鄉鎮那么大小!”
“但是,請不要忘了,齊國的兵鋒很是厲害,杞君又真的是收到了莒人的刺殺!”
眾人彼此面面相覷。
黑澤的話語,讓眾人瞬間就明白了,這件事,已經不再是任何雙方之間的事情了!
杞君擺明了,就是田氏的馬前卒,甚至,就連自己,被人誤殺的事情,都完全與齊人糾纏在了一起。
公子鐸帶著莒國朝臣,想要單獨談談補償,都給杞君拒絕了……
莒國最南方的城池,喚作焦城。
此時,焦城之內,城主之位上,坐著的卻是鮑安。
焦城雖然不大,但是,地理位置太為重要,這里是緊鄰郯國的第一城,這里不單單是南方的郯國、吳國干涉莒國的橋頭堡,更是諸如宋國等中原諸國,干涉莒國的第一站。
因此,焦城雖然名聲不顯,但是,位置卻是太為重要。
是以,鮑息就讓鮑安親自坐鎮焦城。
而原本焦城的城主桐,卻是坐在一邊。
但是,他卻沒有憤怒,反倒是臉上更還有幾分的巴結之色。
鮑氏啊!
這可是齊國的卿大夫呢!
“君子,我有一妹,名喚夏荷,年方二八,生的甚美!”
桐腆著臉,毫不羞恥的對著鮑安道:“深秋夜重,君子軍旅苦悶,我那妹子,善吹一手蕭瑟,不若今晚我便將小荷送來,給君子吹拉彈唱,以解長夜之苦?”
鮑安乃是鮑氏旁支,雖然不是嫡子,但是,卻也不是尋常的大夫可以比擬的!
正所謂鐘鳴鼎食之家,只要年齡到了,什么樣的姿色沒有見過,又哪有嗜色如命的喲!
鮑安笑著擺手:“軍中禁絕女眷,桐大夫就省心吧!”
“無妨,無妨!”
桐的眼睛一亮,卻是瞬間錯會了鮑安的意思。
是夜。
秋雨綿綿。
鮑安坐在房中,正在聽著手下探子的匯報。
君子交代他了,他坐鎮同城的時候,務必要時刻監視境內的一切動向,若是可能,盡量將探子,派遣出境。
不管是哪個國家有了風吹草動,一定要第一時間上報。
君子說了,這一次之后,鮑氏就會得到一整片連起來的土地!
到時候,他們給家族拿下了這么大的功勛,他們的賞賜必然不會少的!
而鮑牧年事已高,鮑息隨時都要回去繼承家族。
到時候,這莒國的城池,就是他和鮑魚兩人坐鎮了!
是以,鮑安可是一絲不茍的很呢!
綿綿秋雨的街頭,一進院,在昏黃的燈籠下落若隱若現。
這里正是焦城縣大夫桐的臨時住所。
他一家本來是居住在城主府的,但是,自從齊軍來了之后,卻是被征辟為鮑安的中軍大營。
于是,桐就另外征辟了一處院落,作為自己的臨時府邸。
不得不說,齊人雖然搶掠了他們城外的糧食,但是,當莒君被公子鐸殺死,公子鐸執掌莒國權柄,下令各方城池打開城門,迎接齊軍入內之后,齊國軍卒的軍紀,倒是沒有什么擾民的舉動!
這一點,就算是桐也是不得不稱贊一二的!
那院落內,燈籠處處。
桐卻是脫去了身上的深衣,換上了一副居家常服。
他正拍著一個女子的肩膀:“小荷,大兄知道這么做了,讓你受屈了,但是,為了咱們家族的昌盛,為了桐城的百姓,你就幫幫大兄吧!”
夏荷皺緊了眉頭:“你可還記得我的生月?”
這個關頭了,這丫頭怎么說這個?
桐微微一愣,但是,自己親妹子的生月,他怎么會記不得呢?
當即,桐脫口而出道:“這自然是知曉的,五月的十二日么!”
“呵呵!”
夏荷嘴里散發著輕笑,臉上卻是毫無半點笑容:“你可知道,我是五月生,阿母生我那日,有雨,是以,我小時候喚作雨荷……”
“記得,記得!”
桐不知道自家妹子說這些干什么,他只得附和道:“是啊,你現在的這個名字,還是你十三歲那年,自己改的呢!”
夏荷輕笑,這一次,倒是真的笑了。
只見,她這一笑,頓時滿蔽生輝,甚至,仿佛火把都亮堂了很多。
“荷者,生于淤泥也,每歲二月,便破水而出,青青尖角鋪水面,增添幾許綠意。”
“荷者,五月孕花,亭亭玉立,不管是多么骯臟的淤泥,都不能沾染上了一分一毫!”
桐見到妹子說這些沒用的,他急切道:“好阿妹,你就幫幫大兄吧!咱家的一切,都依靠你了啊!”
夏荷苦笑:“你就不會尋了坊間女子,送與那齊將?”
桐急忙道:“坊間雖然有女子,更有姿色出眾者,甚至,價錢也是不低!”
他皺眉:“但是,這些女子,若是送的遠了,彼此語言不通,反倒是好拿出手的!”
“但是,齊國距離我等太近,就算是我能尋到如我妹子這般姿色之女,但是,齊人與我等語言相通,她必然不會幫著我等說話啊!”
桐扎心道:“正所謂這床頭風,更甚河上妖風,以我妹的容貌,還不是將那齊將玩弄于股掌之間啊!”
“況且!”
桐奸笑道:“為兄已經查探清楚了,齊將鮑安,乃是鮑氏嫡子鮑息的身邊親隨,若是他日鮑息成為鮑氏主,那這鮑安,必然水漲船高的,到時候,我妹不就是家族的第一功臣了啊!”
夏荷素來聰慧,此時又豈能不知自家哥哥打的什么主意!
只是,他家本是破落貴族,空有大夫名頭,卻是沒有實質的職務!
偏生,為了維持與其他貴族的關系,他家的開支卻是很大。
這家業,自然是每況愈下。
桐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接掌的家主之位。
在桐的鉆營下,他們家再次成為了一城之主,如此,家族才算是再次發達了。
夏荷看著大兄冠下,已然花白的發絲,不由得一陣心疼。
他才三十歲啊!
為了這個家族,大兄的付出,何嘗小了呢!
夏荷閉上了眼,兩行清淚滑落臉龐。
桐正在喋喋不休,一見到夏荷哭了,頓時急了:
“哭啥哭,那鮑氏,乃是齊國的卿族,這可不是咱家可以比擬的,這難道不是良配么?雖然那鮑安要比為兄都大了十來歲,但是,這個世界上,就連君候之女,都是要多嫁老夫的!”
“遠的不說,單單是那宋國之女南子,嫁給的衛君,不是要比她大了三十多歲么?”
“大兄……”夏荷雖然哭泣,但是,卻并不抽噎,甚至,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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