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每年吸食的這點愿力已經足夠我用來對抗來自世界的惡意了,再多的話,我就會沾染上因果,不得不庇佑此地人民,最后反而得不償失。”
“什么是世界惡意……”
葉衍剛問了一般,肚子忽然“咕咕咕”的急速叫喚不停,與赤尾的精神力交流被迫中止。
金瞳忽的一下暗淡熄滅,精神力隨之萎靡,腦子里充斥著一種連續幾天幾夜沒有睡眠的虛弱感,眼中的迷霧徹底消失不見。
‘看來只能等到下次再繼續交流了。’
葉衍有些遺憾。
他沒有詢問赤尾有關那張金色書頁的信息,甚至當時還刻意壓制了自己的思維不往這個方向靠攏。
他覺得,既然連金瞳都是十分罕見的天授之物了,那這張神秘莫測的書頁恐怕來頭更加恐怖,弄不好就會惹來殺身之禍。
整個交流的過程說起來很慢,但神念的交流其實只在短短的時間內便足以完成。
等二者之間的交流結束,那邊衛襄的祝詞才剛剛讀到最后。
“……今舊周城民眾既拜,誠求天地神明顯化,驅風伯,降甘霖,避險兇,來年風調雨順,必不忘神明之恩澤,復祭圣廟,香火不盡!”
誦讀完畢,舊周城全體參與祭祀的人員在老宗伯的號令下再次拜向神明。
年邁的卜筮走到圣廟門口,跪坐于蒲團之上點燃香火,隨后拿起方桌上提前寫好祭詞的符咒置于火盆之中焚燒。
等熊熊的烈火燒起來后,他又將方桌上的龜甲投進了烈焰之中。
就在此刻,一道肉眼無法察覺的赤色光束陡然從空氣中如雷霆般射入烈焰之內,消失在了龜甲的表面。
烈火變得更旺盛了,火焰烘紅了老卜筮的臉,那是一張虔誠而肅穆的臉,此刻正一臉緊張和期待地看向火盆。
等符箓焚燒完畢,老卜筮取出灰燼中的龜甲,以黃紙仔細擦拭掉其上的灼燒痕跡。
他仔細地觀察著裂紋,忽然朝著身后人群的方向滿臉欣喜地高呼道:“大吉!”
“真的假的?”“舊周城好幾年沒占卜出過大吉了啊?”
“大吉好啊,想來明年一定會有個好收成。”
人們的臉上洋溢著笑容。
雖然他們明知道卜筮的結果未必就能作數,但在秋祭的這天能討得一個吉兆明顯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真的是大吉?”年邁的老宗伯素來穩重,他有些不放心,親自走來查看。
等檢查完龜甲上所有的裂紋,白發蒼蒼的老宗伯忽然身軀一震,淚流滿面。
他的聲音開始打顫:“多少年了,舊周城多少年沒出過大吉之兆了啊,這是天佑我舊周城啊!”
他想到了什么,突然神情激動地吩咐道。
“快快,快趁現在帶著所有人祈愿!”
不等他的號令發出,早有準備的主持祭祀的官員已經安排所有人對著“神明”虔誠地下拜。人們跪下祈愿,在心里默默許著美好的愿望。
老宗伯隨著人群一起跪在地上無聲祈禱,看向葉衍的眼神已然充滿了親切感。
“這個后生,好啊!”
祈愿完畢,門外已經有人持潔白的瓷瓶,以碧綠的樹枝對著人群揮灑圣潔的露水,替他們驅除污穢、掃落塵埃。
隨后所有人依次退場,與入場時的順序相反,宗伯、祝官、葉衍等人反倒落到了最后。
葉衍從神座之上下來,尋了個隱蔽的地方脫下“神衣”,重新換上自己的衣物。
他剛準備走,老祝官衛襄不知從哪個角落中偷偷摸摸地跑到了他的身邊。
衛老頭搓著手,一副欲言又止地樣子。
葉衍問道:“有什么事情嗎?”
衛老頭反常地羞澀一笑,道:“那個,我剛才想了一下啊,之前在過來的時候,不是有很多女子盯著你看么,你可有什么鐘意的?我幫你去說媒去。”
葉衍:“?”
他愕然地看著衛襄,一時間無法猜出這老頭心里打得什么鬼主意。
衛襄似乎也沒有說的意思,與葉衍目光對視也是分毫不退縮,彷佛剛才的話就是他的心里話。
葉衍暗暗一笑,臉上卻裝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道:
“你不去幫忙收拾祭祀用的東西,跑道我這里來消遣我呢?除了說媒,你還有沒有事情?沒有的話我可就走了啊!”
“別別別,別急著走啊,我這不是先說句玩笑話給我們接下來的談話提前潤滑一下么?”
聽到葉衍說要走,衛襄頓時急了。
他瞄了瞄四周的犄角旮旯,一把拉著葉衍跑到一處偏僻無人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求證道:“你剛才是不是見到什么古怪了?”
葉衍很干脆地回復道:“沒有。”
經歷過剛才與赤尾的精神交流之后,他的心中大致有了猜測:此地的人民和開國時期出現的仙人很可能都是從萬古大陸上遷徙而來的,所以才有了萬年以前的歷史斷層。
但這個猜測他并不想現在就告訴衛襄,至于食愿以及萬古大陸的事情就更別提了。
在葉衍看來,衛襄就是個普通人,而且年紀在這,沒多少年就要入土了,告訴他這些反而讓他的晚年過得不自在。
所以這算是他說的一個善意的謊言。
不過,衛祝官可不打算就此放過葉衍,他很有底氣地嚷嚷道:
“不可能!我之前誦讀祭文的時候,分明有瞧見到你的表情有異。別人看不見,我站那么高能看不見么?!”
衛襄狐疑地盯著葉衍的眼睛,視線一刻也不敢轉移。
“而且我當時清清楚楚地看到你小子在顫抖,在打哆嗦。”
說到這,衛老頭刻意壓低了聲音,聲音比起剛才忽然就軟了下來:“你是不是真見到什么了,你說說嘛,我替你保密。”
“噢,你完蛋了!”
葉衍很快就抓住了他話里的漏洞,他豎起手指對著衛襄指指點點,壞笑道:
“好啊,你堂堂一名舊周城的祝官,竟然敢在給神明誦讀祭文的時候分心二用?你還真是膽大包天!我這就去稟告給老宗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