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鵬跟傻狍子帶著錢一明跟付康繞過了曲曲折折的很多段土路,直至后面一輛車都不再有。
兩兄弟知道警察已經無法緊緊跟在他們后面,說一點不緊張是假的。但是這兩個人雖然年紀比孟串兒還要小,資本市場的閱歷卻不淺。
多精明的狐貍都親身試探過道行,只是在這種來回顛簸,愈來愈黑的路上,真的像是能隨時竄出來不測。
付康試圖打破沉默:“吳鵬總,您哥哥這個場子,不是開在墳圈子里吧?沒事還能跟鬼玩玩捕魚達人啥的。”
吳鵬猥瑣地笑著回答:“快到了,二位別急。”
錢一明說:“我看,這是快出C城地界了。”
吳鵬回頭看看他倆:“J市也是C城的附屬縣級市啊,歸根結底還是C城。”
順著車燈的有限視線范圍,錢一明看到了前方大片廢棄的工廠,工廠東邊是一條河。吳鵬吸煙,所以車窗這會兒正開著,河里散發著臭氣熏天的味道。
有點像一群人從來沒洗過的腳丫子再捂進密不透風的棉鞋里,捂個幾年,醞釀發酵再集體脫鞋。
付康捂著鼻子:“這踏馬什么破地兒!”
“付總再忍忍,保證咱場子里別有洞天。要啥設施有啥設施,再忍一忍!海松把窗戶關上!一點眼力見都沒有!”
錢一明沒吭聲,但是偷偷屏住了呼吸,這個味道……實在是終生難忘。
好容易捱過了這條河和那片荒蕪的工廠,出現了一個小村莊。村莊里的人大概休息得比較早,一片烏漆嘛黑的房子,偶有幾聲狗吠,更是襯托了這個時間的山野寂靜。
村頭設置了三道路障,車的遠光打過去還有三、四個彪形大漢在路障旁邊站著。
吳鵬的車停在了路障旁邊,幾個彪形大漢迎了上來。
吳鵬回頭,笑得讓人想揍他:“兩位大佬,下車吧,恐怕你們得按規矩接受一個安檢。所有的金屬、手機都不能帶進村子。
兩位大佬別生氣哈,這不是我們場子原本的規定,是這個村子的規定。所謂入鄉隨俗,客隨主便,我想這道理都不用我多說。
當然了,這是最后一道工序了,檢查完了我保證二位大佬不會再收到任何幺蛾子,可以安安心心、放放松松玩一個晚上。”
錢一明和付康心里明鏡似的,防信號屏蔽的手機交出去也就交出去了,畢竟手機人人都有。
但若是腳底的探測儀和襯衫第一個紐扣的紐扣攝像機被金屬探測儀測出來,吳鵬這張臉可就不會再對著他倆笑出來了。
這個村子怕是全村都不干凈,也許村里大部分人的發家致富都指望著吳鵬這群人。
面前的這幾個壯得像鐵塔一樣的傻狍子,也許會把他們兩個扔進那條臭氣熏天的河里。到時候全村眾口一詞說他倆天黑開車開進了河里,警察就算知道怎么回事也找不到證據。
重大的利益驅使,足可以草菅人命。
但是這種情境,公安早就囑咐過他們千萬次,所以對于有金屬探測儀這件事,錢一明和付康都不意外。
兩個人迅速對視了一眼,萬分之一秒都沒用上,一個假裝頸椎不舒服松松領子;另一個咳嗽了幾聲裝模作樣摸了摸脖子——就這兩個瞬間把第一個扣子——也就是紐扣攝像機撕下來了。
錢一明把攝像機握在手里,順到了腿旁邊。付康看得十分清楚,張嘴對吳鵬說道:“稍微等一下,我這好像腳氣犯了,太癢了,哎呦呵……癢死我了……都踏馬你整這個破地方,開了能有一個半小時的車。”
邊說邊彎腰把手往鞋里探,錢一明早偷偷把右腳跟抬了起來,付康撕掉了自己的追蹤定位儀,順便也把錢一明的撕了,又拿走了錢一明已經順到右腿旁邊的紐扣攝像機。
四個小玩意都握在了自己手里,一連串的動作在黑暗和擁擠的掩蓋下毫無破綻。付康繼續齜牙咧嘴:“錢總你先去安檢,我撓一下,馬上就過去。”
錢一明從容下車,把兩個手機都交給了那幾個傻狍子,然后伸開手臂,坦坦蕩蕩地讓對方查了個遍。
“吳鵬總,您這場子要是今兒讓我不滿意,就憑這么繁瑣,這么折磨人的前綴,我這輩子不會再來第二次的。”
“錢總放心,肯定讓您覺得物有所值。”
付康趿拉著鞋走下車,邊走邊嘶嘶哈哈:“得讓我這個腳丫子見見空氣,看來我今天賭桌上要走狗屎運,腳氣居然在這時候犯了。”
低頭提鞋的功夫,付康把那四個小玩意一把扔在了路邊草叢里。隨即不耐煩地起身,張開雙臂:“趕緊的,查完好辦正事,等會把我的狗屎運搜沒了,要你們好看!”
付康沒帶那部防屏蔽的手機,因為臨走前他留了個心眼兒,發現兩部防屏蔽的手機一模一樣,他當時覺得這東西如果帶不進去,兩部都得被扣下,一模一樣的手機,還不是時尚新品,肯定會讓對方起疑心。
若是能夠帶進去,理論上不是特別點子背,一部就可以了。所以他只把自己平時用的手機給了那幾個搜身的。
全都檢查完畢,吳鵬笑瞇瞇地松了一口氣,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兩位大佬,里面請。”
錢一明和付康二話沒說跟了上去,在走過了兩排房子之后繞進了一個非常寬敞的大院子,院子外面平平無奇,就是普通的農村的磚瓦房的大紅門,門上還貼著兩張鐘馗的畫像,房檐上掛著幾歲干玉米,頗有點農家樂的感覺。
進去之后豁然開朗:里面燈火通明,人來人往。李林當時看到的一切都原樣復制到了這個院子中來——石頭桌子石頭凳子,各色果盤小吃,彈古箏的美女……一樣不少。
“六子!趕緊過來迎接兩位大佬,這兩位大佬是我的好兄弟,今晚你親自伺候!”
“來嘍!”一個點頭哈腰的小個子男人從里屋一溜小跑跑過來:“兩位大佬,VIP包房請。”
付康笑道:“可以啊,吳鵬總,架勢十足,看樣子我跟老錢沒白來啊。”
“那是!我什么時候騙過兄弟!”
錢一明跟付康暫時蒙混過關,孟串兒這邊心急如焚。
從那兩個小紅點不動了開始,警察們就開始瘋狂飆車,開了能有20分鐘,離村子還有個兩三公里的距離,負責監控的警察警覺地發現了異常。
“跟蹤定位儀就在這附近,前面是清水村,是連續三年的模范村,一直以來我們都懷疑這個村子不對勁,但是由于村子宗族相連,歷史悠久,沒有確切證據警察也沒辦法強行進入。
村口有路障,24小時有人值崗,小鄭,咱倆提前下車吧。孟串兒,涂記者,你們兩個在車里等候,如果出現突發狀況,涂記者你開車帶著孟串兒先走。”
涂軍還想爭取一下下車跟拍的機會,被孟串兒攔住了:“咱倆不能給警察添亂,真有危險,警察是保護我們還是自己逃命?”
兩位警察沖孟串兒豎了豎大拇指,悄咪咪地弓著腰鉆進了一大片半人多高的草叢里,緩緩地摸索著朝村口方向潛行。
看著警察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步伐,孟串兒鼻子一酸,我們現世安穩的美好生活,背后的黑暗是看不見的,那些幫我們負重前行,把黑暗擋在了生活外面的人,真的是世界上最可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