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恰好就是清遠侯府的案子堂審的日子,一大早,華靜瑤就帶著小貍,和史家四兄弟,浩浩蕩蕩出門了。
得知她要去看審案,尤嬤嬤找來一身男子衣裳給她換上。
臨出門時,駱炯駱仵作讓人送來一卷書稿,不用問,那就是《駱英俊奇案錄》的第二卷。
華靜瑤暗自竊喜,這輩子她竟然能與駱英俊討論案子,雖然駱英俊并不英俊,可是對于有個美人爹早已審美疲勞的華靜瑤而言,白白胖胖的駱英俊反而更討喜。
若是把那年畫上喜慶有魚的胖娃娃全都換成駱英俊,不但福氣多多,還能驅邪避兇。
聽說今日要審的是謀害侯府小姐的案子,順天府外早已擠滿了人,擠不到前面去的人,索性爬到樹上了。
華靜瑤正想讓史丁在前面開出一條血路,就見一個衙役朝著他們揮手,史丙笑道:“那是黃小狗,走吧,他給咱們占了位置。”
于是,幾人便在圍觀百姓的謾罵聲中來到了最前面。
“小狗,謝啦,下衙以后去老高家吃包子。”
“好嘞,不見不散。”
審案的是順天府尹黎之明,秦崴坐在下首,黎之明身后有道屏風,不用問,大皇子趙諄就坐在后面聽審。
首先被帶上來的是孫萬慶。乳娘黃李氏的尸體已經被找到了,孫萬慶供認不諱,當堂被判斬刑,上交刑部后,請候秋后問斬。
之后被帶上來的是蘭芝,也不過短短十日,蘭芝就瘦得不成人形,人群里的華靜瑤一聲咳嗽,蘭芝身子顫了顫,驀地回頭,就見華靜瑤手里一柄折扇,朝著站在她旁邊的小貍下身筆劃了一下。
蘭芝臉色發白,黎府尹的驚堂木剛剛落下,蘭芝就大聲喊冤。
“大膽惡婢,你伙同表兄孫萬慶、乳娘黃李氏,謀害華家小姐,證據確鑿,且已畫押,公堂之上豈容你顛倒黑白,何冤之有?”
黎府尹中氣十足,聲若洪鐘,人群里不知是誰,大聲喊道:“說得好!”
“說得好!”
“說得好!”
黎府尹正襟危坐,不怒自威。
蘭芝被嚇得渾身發抖,縮縮脖子,忽然身后的人群里傳來一聲女子的聲音:“黎府尹公正嚴明!”
這聲音太熟悉了,熟悉到讓蘭芝心肝直跳,她咬咬牙,嘶聲說道:“小女子有罪,罪不可赦,可是小女子是個奴兒,那華五姑娘還是孩子,與小女子無怨無仇,若沒有清遠侯府蔡老夫人的威逼,小女子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動華五姑娘一根頭發,青天大老爺,小女子該死,可是那蔡老夫人謀害親孫女也是事實啊!”
人群里轟的一聲就炸開了,若問老百姓們最喜歡聽的是什么,當然就是皇帝家里的那點事,可是皇帝家里的事輕易傳不到他們耳中,那就退而求其次,聽聽勛貴高官家的隱私吧。
大清早就來順天府外擠來擠去,誰稀罕聽什么張三偷了李四一只雞,李四拿了王五一根針的小案子,若不是此案被殺的是侯府千金,哪里有這么多圍觀百姓。
瞧瞧,反轉這就來了!
“我就說嘛,一個丫頭哪敢去害侯府小姐,借她膽子也不敢啊。”
“對,我早就看出來了,此案必有蹊蹺。”
“是啊,我也聽說了,那位死了的華五小姐不得寵,十有八、九是那蔡老夫人嫌她不是孫子。”
華靜瑤把手里的折扇搖得呼呼作響,她就知道,蘭芝此言一出,在場圍觀的每個人都能化身隱藏的駱英俊。
一瞥眼,卻看到小貍不知何時捂住了鼻子,正往自己身邊湊。
“怎么了?”華靜瑤問道。
“這里好臭,汗臭、腳臭、口臭,只有姐姐是香的。”小貍委屈啊,擁有一個比狗還要靈敏的鼻子,這是一件無比痛苦的事。
“啪”黎府尹拍了驚堂木,四周終于肅靜下來。
黎府尹也很為難,這案子雖然不是他破的,但做為主審官,秦崴自是早就把這當中的彎彎繞全都告訴他了,再說,華大老爺也來找過他了。
這案子原本已經定成惡奴殺主,誰能想到這個蘭芝卻又在大庭廣眾之下把蔡老夫人咬出來呢。
秦崴卻早就看到了人群里的華靜瑤和小貍,還有在他們身后的史家兄弟,沒辦法,誰讓他們站的是最好的位置呢。
黎府尹看向秦崴,秦崴低著頭,竟然在看自己那白皙的手指頭。黎府尹一頭黑線,你又不是小娘子,沒事欣賞自己的手,你是閑得嗎?
他也看到了站在最佳位置的華靜瑤和小貍,只不過他并不認識華靜瑤,反倒深深地看了小貍一眼,小貍一身裋褐,長得唇紅齒白,一看就是哪家公子身邊的小廝,可這是哪家的小廝呢,怎么有幾分面熟?
黎府尹又看向站在小貍身邊的小公子,也是個唇紅齒白的,不認識,連面熟都談不上。
黎府尹收回目光,怒視給他添麻煩的蘭芝。
“那蔡老夫人乃誥命大妝,你可知曉污告何罪?”黎府尹問道。
蘭芝早就嚇得冷汗淋漓,此時卻也只能硬起頭皮,華大小姐可一早就說過,要把她那兩個弟弟送進宮里。
別人或許是嚇嚇而已,可是華大小姐要送兩個小子進宮當內侍,只要說一聲,自會有人給她辦得妥妥的。
蘭芝難定心神,說道:“小女子自知必死無疑,小女子更知道王子犯法,也庶民同罪,蔡老夫人雖有誥命在身,可也的確是她威逼小女子,伙同表兄和乳娘殺了五姑娘。蔡老夫人賞給小女子一對指寬的金鐲子,還有兩個一兩五的大金錁子,小女子擔心交給表兄會被他昧下,就兌了銀子交給華五老爺身邊的曾平,托他給我去放印子錢。那金鐲子和金錁子是在真金記兌的,上面都有真金記的標志,就是他們那里打的,一對金鐲子總重七兩六,兩個金錁子總重三兩,真金記一準能查出來。”
“尹捕頭,本官命你速去真金記詳查。”
黎府尹一聲令下,尹捕頭便帶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