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門獨院里,駱仵作正在興奮的原地轉著圈圈,這么復雜的案子,順天府今年還是第一樁。
如果不是華大小姐,不知要等多久,那砌在炕下的尸體才能被人發現。
他的《駱英俊奇案錄》終于又有了新的素材。
“駱仵作,尸體全都找全了嗎?”華靜瑤的聲音忽然響起,駱仵作一時沒有收住轉圈的慣性,又在原地轉了一圈兒。
“沒有,只差腦袋,對,沒有腦袋。”那尸體被斬成三截,可是卻沒有頭。
駱仵作說完,卻沒有聽到華靜瑤的回答,這才注意到華靜瑤正直勾勾看著不遠處的那口大缸出神。
果然啊,華大小姐神機妙算!
大缸里的臟水就是華大小姐讓淘的。
“華姑娘,你快來看看,看看這缸里有什么。”駱仵作一臉興奮。
“兇器?”華靜瑤腳下像生根一樣,沒有動。
“是啊,華姑娘你早就知道了,所以你才讓人把里面的臟水淘出來的,一定是這樣,一定是!”駱仵作那兩只不大的小眼睛閃閃發光,如同兩簇鬼火在跳動。
華靜瑤搖搖頭:“我猜的。”
在她讓史丁淘水之前,她還沒有猜到,嗯,她是在和駱仵作說話的時候才猜到的,駱仵作的臉上就差寫著“兇器”兩個字了。
“一般人是猜不到的,華姑娘是推斷出來的,對了,還有貍小哥,他也聞到了,對吧?”
華靜瑤不忍心給駱仵作潑臟水了,她沒有推斷出來,小貍也沒有聞到,兇手把殺人現場的青磚仔細擦洗過,當然也會把兇器擦洗干凈。兇器和青磚不同,青磚擦去的只是表面上的血跡,滲到里面的是擦不掉的,所以小貍依然能夠聞出來,可是兇器若是鐵的,擦去血跡再泡進滿是臟水的大缸里,別說小貍是個人,就是牽頭真狐貍過來,也聞不出來。
“兇器是什么?菜刀?殺豬刀?”華靜瑤問道。
“是斧子,能把人骨頭斬斷的斧子!”駱仵作的興奮之情溢于言表,“我檢查過骨頭的斷口,這個兇手很專業,非常專業。”
“專業?劊子手?”華靜瑤一時沒有想出來,除了劊子手,還有誰是專業殺人。
駱仵作一怔,他可沒有想到劊子手。
“啊,這個……我說的是屠戶。”
“屠戶啊……”華靜瑤的身子終于動了,她走到那口大缸前,雖然臟水淘出去了,可還是有股子泔水味,那把斧頭就躺在缸底。
陳舉人是屠戶?
“駱仵作,尸體您驗過了,可有驗出是男是女?”華靜瑤問道。
“是女的,而且是個生育過女人。”駱仵作說道。
華靜瑤想了想,說道:“和您說實話吧,我們之所以會找到這里來,是因為暫居在廣濟寺里的一位娘子失蹤了,最后看到她的人,就是看到她被人帶來了香火胡同。我之前見過這娘子,她走快或者跑起來的時候,身體向右邊傾斜,我懷疑她的左腿或者左腳曾經受過傷,不知道,驗尸能否驗出來。”
駱仵作的小眼睛里鬼火一閃,這具尸體沒有腦袋,剛剛他和尹捕頭還湊在一起嘀咕過,沒有腦袋就無法確定身份,連死者的身份都無法確定,更何談去找兇手。
華大小姐真是個福星!
駱仵作晃動著圓潤的身體,跑向停放尸體的院子。
胡同里,宅子的主人已經來了,是個四十開外的漢子,一身潞綢袍子,一看就是大戶人家有身份的管事。
房東大娘正在和他攀談:“哎喲喲,開始時我還以為殺人的是我家院子,可把我給嚇死了,這院子以后可怎么租啊,就是自己住也害怕,您說是吧。”
郝管事冷哼一聲,想要掐死這婆子的心都有了。
你怕是快要樂瘋了吧,殺人的是我家院子,不是你家的,我家院子租不出去,你家的就好租了?隔著一道墻而已,你以為人家不害怕?
不過,畢竟是官宦人家的世仆,郝管事越是生氣,臉上越是不動聲色,看到有人從里面出來,他一眼就認出了熟人。
“請問閣下可是姓史?長公主府上的?”他看到了史乙。
史乙沖他抱抱拳,也覺得這人有幾分眼熟,便客氣地問道:“在下正是史某,先生面善,可是這座宅子的主人,郝管事?”
“一個跑腿的而已,稱不起先生二字,我家二老爺住在棗樹胡同,和清遠伯府是鄰居,我曾經在棗樹胡同,見過史護衛。”郝管事說道。
這就難怪了,那應該見過不只一次。史乙是長公主府的護衛,又常常跟在華大小姐身邊,京城里能給高門大戶做管事的,哪個不是好眼力好記性,史乙不認識他,他卻能認出史乙。
“史護衛,可否借光到旁邊說幾句?”郝管事小聲說道。
史乙連說好的,跟著郝管事向胡同口走去。
那邊,一個衙役從門里出來,四下看看,問道:“這院子的房主呢,剛剛不是說他過來了嗎?人呢?”
華靜瑤猜到那位郝管事是不想直接和順天府打交道,這就是官宦與勛貴的不同了。官宦之前大多謹慎,勛貴嗎?可沒有這樣謹慎。
“請問,尹捕頭在嗎?我有線索想要提供給他。”華靜瑤上前一步,對那位衙役說道。
衙役去過清遠伯府,知道這位是華大小姐,恭恭敬敬地說道:“尹捕頭就在里面,姑娘隨我進去吧。”
院子里圍起白布,一進院子,小貍就捂住鼻子,華靜瑤也想捂鼻子,尸體在炕洞里時味道還能遮住,一旦挖出來,這種大熱天,那臭味兒,擋也擋不住。
“尹捕頭,發現兇器的那個院子,是一個叫陳洪的人租下來的,那個陳洪您可以讓人查一查,還有就是住在折蘆巷的陳舉人……”
華靜瑤把陳娘子千里尋夫,陳舉人另有妻室,兩個孩子無人照顧,在寺中生病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說了。
尹捕頭吃了一驚,問道:“華姑娘,你說的那幾個證人……”
華靜瑤微笑:“不是只有這幾個證人,還有房東大娘,她曾經親眼見到有個讀書人從那個院子里走出去,尹捕頭可以把陳舉人請到衙門,讓房東大娘認一認。”
正在這時,駱仵作從布幔里走出來,舉著不知道沾著什么的手,開心無比。
“驗出來了,驗出來了,這尸體的左腳骨與常人不同,應是幼年時受過傷,后來沒有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