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藥作坊的所有人都在這里,華靜瑤挨個看了一遍。
兩個小丫頭,胖的十二,瘦的十一,哪個都不像是能掐死一個胖老太太的。
那個小子倒是長得粗粗壯壯,可如今劉家是皇子的準岳家,那后宅里八成連只公蒼蠅也飛不進去,這么一個大小子,是怎么混進去的?
根本不可能。
華靜瑤看來看去,也就是李少白像是能干出這種事的。
別看他也進不了后宅,但是他有一張相貌堂堂的臉,和一張騙死人不償命的嘴。
如果他說服了后宅里的某個婆子,然后讓那婆子里應外合......
華靜瑤覺得這未償不可。
這樣一想,她看向李少白的目光便越發深沉。
李補兒立刻留意到了,她指著李少白,問道:“是你?你干的?”
李少白先是被華大小姐看得發毛,這會兒又被自家閨女質問,他覺得自己比那戲臺上的竇娥還要冤。
“沒有沒有,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咱們搬到這里才三天,除了這院子,別的地方我全都沒有去過。”
李補兒怔了怔,可不是嘛,不僅是她爹,她們這些人全是如此,作坊里的東西還沒有收拾停當,哪有空去別的地方?
華靜瑤沒有說話,她留意到李少白剛剛說話的時候,眼神有一剎那的閃爍。
如李少白這樣的資深騙子,真情實感不會寫在臉上,正因為華靜瑤了解他這種人,所以才會不錯眼珠地緊盯著他,果然讓她捕捉到李少白眼神里閃過的那絲異樣。
好在這院子里現在沒有劉家人,更沒有衙門里的人,華靜瑤使個眼色,楊晴上前一把揪住李少白的衣領,李少白哎喲一聲:“閨女,救我!”
李補兒也吃了一驚,華大小姐不打招呼就動手這是幾個意思,怎么也該和她這個當家的說一聲吧。
“別動他,讓我來!”李補兒說道。
華靜瑤讓楊晴松手,換李補兒來。
李補兒指著李少白的鼻子罵道:“你這個不爭氣的,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沒......”李少白的聲音飄飄悠悠,如那飄浮在半空的殘花敗柳。
李補兒大怒,罵道:“你要是不說實話,就讓順天府把你抓走,和采花賊關在一處,你信不信?”
李少白縮縮脖子,他閨女最大的優點就是說話算話,嘖,這也不能算是優點。
他閨女說把他送到順天府,那肯定是真的,華大小姐就在這兒呢。
“我說我說,你把手指頭拿開,你這手指頭上一股子藥末子味兒。”李少白忙道。
李補兒冷哼一聲,嚴厲一如李少白記憶里的后娘。
“昨天半夜,我出來上茅廁,聽到啪的一聲,我以為是野貓打翻了瓦盆子,就走過去看了看,結果就看到地上有個小布包,那位置離墻根不遠,一看就是隔著墻頭扔進來的。我撿起來一掂,沉甸甸的,還以為是金銀,打開一看,竟然是半塊磚頭。”
華靜瑤問道:“那布包在哪里?”
李少白揉揉鼻子,道:“磚頭扔墻根了,就是那塊兒。”
說著,李少白指向墻根,那里果然有半塊青磚。
華靜瑤正要再問,卻聽到李補兒在冷笑:“就這?你騙誰呢?說實話!”
華靜瑤瞪大眼睛,騙子就是騙子,她差點就信了。
李少白耷拉著腦袋,小聲說道:“還有一個元寶。”
“元寶呢?藏在哪兒了?”李補兒問道。
李少白指指院子另一側的墻角:“埋在那下面了。”
楊晴腿腳麻利,快步走過去,果然看到墻角那里的土與別處不同,她掏出隨身帶的匕首,三兩下就挖出一樣東西。
擦去上面的泥土,锃亮的銀元寶便顯露出來。
十兩!
李少白心疼地閉上眼睛,完了,這下子都完了。
華靜瑤眉頭微蹙,這銀元寶的成色也太好了一些。
她把銀元寶拿出來,翻過來一看,果然,銀元寶密密麻麻刻著一溜字:周建安十三年常平倉糧價銀十兩匠李林。
“咦,這銀子上怎么這么多字?”李補兒湊過來問道。
華靜瑤冷冷地說道:“這是官銀。”
官銀只有重鑄成普通銀子之后,經由朝廷各衙門或軍隊,與商戶或百姓交易,方才流通出來。
但那樣流出來的也是普通銀子,而非官銀。
百姓不能持有官銀,這是重罪。
大多數百姓,一輩子也沒有見過官銀什么樣,李補兒沒有見過,李少白同樣沒有見過!
此話一出,李補兒嚇了一跳,李少白也嚇得臉色煞白:“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半夜三更的,我啥也沒有看出來啊,只是掂了掂......”
只是掂了掂,估摸有十兩,擔心被屋里人聽到動靜,心急火燎就埋起來了。
華靜瑤微微瞇起眼睛,對李少白說道:“你再把昨晚的事說一遍,從你出屋開始說起。”
李少白艱難地咽咽口水,他是真的害怕了,官銀啊,他當了大半輩子的騙子,也沒有騙到過官銀,如今老老實實做小本生意,這要人命的官銀卻自己飛到他手里了。
“昨晚,嗯,三更天,不,快四更了,我起夜上茅廁”,李少白指指院子一角的茅廁,繼續說道,“剛走到茅廁門口,就聽到啪的一聲,我以為是野貓碰翻了瓦盆,白天有幾個瓦盆沒有收進去,就放在院子里,于是我就走過去,看到地上扔著個小布包......”
“等等”,華靜瑤打斷了他的話,問道,“你說是小布包,那外面的包袱皮子呢?”
“包袱皮啊......”李少白是真的害怕了,老老實實地說道,“那包袱皮子滑溜溜的,摸上去像是還繡著花,夜里看不清楚,但一摸就知道是好料子,我閨女看不上,可是總有人會喜歡吧......”
李少白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不敢去看他閨女。
“呸,你個老不要臉的,又想著去勾搭那些破鞋老娘們兒,對吧,你也不怕我娘從墳里鉆出來抽死你!”
李補兒一口唾沫啐在她爹臉上,她爹用袖子擦了,沖著閨女咧咧嘴:“你娘最疼我,她知道我獨自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娘拉扯你長大,她才不會怪我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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