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醫院里只待了一個多小時，回去的車上很是沉默。
“沒得治了嗎？”何永志突然問道。
方藝晨看了看奶奶，李奶奶嘆了口氣回道：“他身體機能已經老化，中醫這邊就算是用藥也多是以溫補為主，依他現在的狀態來說，用處不大。”
雖然沒有并說，但是話里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了，就是治不了。
何永志歪頭看著孫女，想聽聽這丫頭怎么說，不是不相信老李太太的判斷，只是這幾年被丫丫那一手針灸技術驚艷到無數次，所以總有些期盼。
方藝晨知道自己不說話是不行了，稍微琢磨了下，這才開口道：“胡爺爺的身體早些年糟害的有些厲害，本身就沒你身體好，加上這些年可能沒當回事，也沒做什么保養，所以現在身體機能的衰退屬于不可逆的。”
中醫確實很神奇，特別是她的針灸加內力，對很多病癥都有奇效，但是人的生老病死是自然現象，身體機能的退化她也只能是想辦法延緩，卻不能讓它不發生，就像當初方小翠的癌癥，她也只能是延緩病變時間而已，并沒有辦法把她徹底治好，所以她并沒有治命的本事。
“不能給他也泡泡藥浴嗎？”何永志不死心的問道。
李奶奶很是犀利的看了他一眼，這老家伙真是好日子過夠了，非要拉她孫女下水是吧。
方藝晨伸手安撫的拍了拍奶奶，這才回道：“胡爺爺的身體已經承受不起藥浴的藥性了，哪怕是我再減少藥量。”
何永志慢慢閉上眼睛，靠向椅背不再說話了。
方藝晨很理解他的心情，但是她真的無能為力。
等到家后，方藝晨還是送何永志回房間。
“爺爺，你得看開點，保重好自己，你沒看今天見到你胡爺爺一下子就精神了不少，要不是大夫過來讓他休息，他估計還能跟你嘮一個小時。”方藝晨扶他躺下，把空調打開，然后又把涼被給他蓋上了。
“哎，那老家伙，一輩子了就今天說話最中聽。”何永志其實已經緩過勁兒來了。
當時在病房里，大家都是看一眼說幾句話就出去了，病人需要靜養。
方藝晨留下給胡爺爺把了把脈，當時也是想，如果還有希望，她也想為了這個爺爺出分力，但是最后還是很遺憾，她也無能為力。
“爺爺啊，今天看了胡爺爺躺在病床上，我心里很難過，但同時我也很慶幸，慶幸我學了醫，我學會了李家的那些看家本事，能早早的就給你們調理身體，萬一……我是說萬一，我沒學過那些，今天躺在病床上的是您或者是曾爺爺和奶奶，我想我肯定會受不了的。”方藝晨也跟著躺下，伸手摟住了何爺爺干瘦的身軀。
之前生老病死這個話題不是沒被提及過，但當時也都是嘴上說說，并沒有今天親眼所見感觸深。
胡爺爺當初在大院住的時候，她也是經常看見的，說話聲跟何爺爺有的一拼，再看現在，孱弱的躺在病床上，臉上帶著呼吸機，一句話得分好幾次才能說完，還得喘上半天，她看了真是難受啊。
“哎，有啥受不了的，人啊，一輩子生老病死都有定數，想當初我們爬雪山過草地扔下多少人，抗戰的時候又有多少人死在敵人的槍炮下，我們這些老家伙能活到這個歲數已經是撿著了。”何永志說著說著，腦子里就浮現出年輕時走南闖北的各個畫面，哎，可能真的是老了。
“等我有那時候，你可別像你胡叔叔家幾個孩子，都這個時候了，他們居然一個在跟前的都沒有，讓他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醫院，這就是不孝。”老頭的思維跳躍的很快，前一刻還在懷念當初的，下一刻就生起氣來。
“那不能。”方藝晨很肯定的說道，“爺爺你們身體這么好，不可能有躺在床上動不了的那一天，就算是有你也放心，你孫女我肯定全程陪同。”
嘴上這么說，但是心里卻挺同情胡家幾位叔叔阿姨的，胡家幾個孩子她都見過，知道他們不是在政府單位就是在軍隊里上班，想長期請假伺候病人是不太可能的，加上胡爺爺不算是得了急病，這種情況下普通老百姓家能每天一個孩子過來輪流伺候就很不錯了。
像何爺爺說的讓大家放下手里的工作，什么都不干跑過來陪著胡爺爺，那是不現實的。
當然這話不能跟老頭直說。
“你啊就嘴上說的好聽。”何爺爺被她哄高興了，“自從那姓于的小子來了，你心里哪還有我們這幾個老不死的。”
“爺爺你這就不講理了啊，我不找對象的時候你們見天著急，恨不得是個男的就把我嫁了，現在我好不容易找了一個，你還這挑那嫌的，到底是想不想讓我找男朋友啊。”方藝晨發飆了。
何永志動了動嘴，到底是沒說出啥來，他可不敢說不讓孩子找男朋友，萬一孩子真聽了他的，那他可真成了千古罪人了，老李太太不得活撕了他啊。
“再說，我是真心認為咱家多了這么個人挺好，你別插嘴聽我說，”方藝晨看他要反駁趕緊捂住，“我就一個人，哪伺候得過來你們這些老祖宗老佛爺啊，現在多好，只要出門，我攙著你，浩陽攙著奶奶，就剩曾爺爺形單影只了，不過沒關系，等再過幾年，我再生個孩子，咱一家六口是不是就正好夠分。”
方藝晨在屋里使出十八班武藝，把何永志哄的高興起來，這才功成身退。剛走出屋子，就被李奶奶給抓住了。
“我跟你說，不管你何爺爺怎么說，你都不能同意給你胡爺爺泡藥浴知道嗎？那是咱老李家的東西，給他徒弟啥的用也就用了，結果現在是占便宜沒夠了，連戰友都想給用，他也不想想，這事兒要是被別人知道了，你以后還有消停時候嗎？誰家還沒個病人了，都找你去給治，你要是答應就得把自己忙死，啥唱歌啥音樂的就不要想了，要是不答應，人家還不得記恨你啊，能救不救那叫見死不救，這可是跟人結仇的事兒。他白活那么大歲數，這點事都想不明白。”
“要我說你以后這藥浴誰也別給用了，愛誰誰，身體不好那是活該，死了那是罪有應得。咱不受那氣也不挨那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