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理由聽起來沒毛病。
問題是搞校園采風,不在白天光線最好的時候抓緊時間,卻選在太陽落山之后,天都快黑了,駱幸川是要拍夜景嗎?!
“夜晚的學校才有氛圍,靜謐,安寧,空氣里能聽到風的聲音和你的鋼琴聲,學生家長看到這樣的紀錄片,會更加放心讓他們的孩子在這樣的環境里學習。”
葉棠覺得駱幸川越來越會瞎掰硬扯了。
這時駱幸川走到她旁邊,伸出手在琴鍵上按了兩個音,“你剛才彈琴的時候,有兩個和弦彈錯了,不過你很聰明,用降調掩飾自己的錯誤。”
駱幸川,還是那個直來直去的駱幸川,一點也不客氣的指出自己的問題,葉棠感到窘迫,她的音樂天賦本就平平,能把荒廢這么多年的技藝撿起來,她認為自己已經夠“天才”了,糊弄普通人肯定是沒問題的。
可騙不了駱幸川挑剔的耳朵。
她不得不當著駱幸川的面,再彈奏一遍,修正了前面的錯誤,沒想到又出現新的問題,駱幸川同樣不留情的“批評”她不用心。
再來一遍,
還是有錯。
越緊張,越出錯。
葉棠有些羞惱,脫口而出“誘can誘up”的名句。
駱幸川莞爾笑,“行,我來幫你伴奏。”
葉棠:“……”
駱幸川這時已經在琴凳另一邊坐下來了,凳子就那么大一點,肩挨著葉棠的肩,鼻息間熟悉的香味,和來自成年男性身上的壓力和熱度,讓她莫名心跳加速,馬上起身,站在一邊,掩飾般的說,“你愛現,我把鋼琴讓給你就是了。”
只有天知道她不是這個意思,她明明是想讓駱幸川離開,不要打擾她錄歌,明明駱幸川在群里說讓他們每個人自己負責自己的部分,為什么硬要來插手她的?
駱幸川不再多說,開始彈奏曲子,
曲子很好聽,
自己寫的東西,自然得心應手。
他就像是隨便彈的,姿勢很隨意,垂頭彈琴時,碎發列掠在眼角,有種不受拘束的帥氣。
駱幸川怎么能不受拘束呢?
他是駱家的繼承人,一言一行都會受到無數人的監視。
他生病變蠢的傳言,直到高考成績出來,才漸漸散去,但依然有人執意認為他腦子有問題。
“你為什么不唱?”駱幸川忽然抬頭看她。
“你彈的,我唱不出來。”
葉棠是真唱不出來,她本來對自己的歌聲就沒有很大的信心,駱幸川讓她亞歷山大,她仿佛回到童年學鋼琴的時候,面對嚴肅的鋼琴老師。
而那時,駱幸川總會讓老師眉開眼笑。
“我才發現你是一個很麻煩的人,”駱幸川還在那笑,“知不知道有許多人求我幫他們伴奏?”
“那你去找他們吧,別煩我。”
“真是好心沒好報啊,好,我不煩你了,你自己來吧,”
駱幸川站起來,往門口走。
葉棠看著他的背影,又看了看黑白琴鍵,覺得自己說話太沖了,駱幸川也是好意,而且他的鋼琴水平比自己高超,是事實。
“那個……”
葉棠才開口,駱幸川就停下腳步,嘴角掛著狡黠的笑意。
他知道葉棠一直都是一個嘴硬心軟的人。
駱幸川帶了一根手機自拍桿,底端是三腳架的那種,可以固定在桌上或者地上拍攝,很方便。
葉棠看到自拍桿的樣式和品牌,覺得有些眼熟——Zoo好像用的也是這款自拍桿。她不能肯定,當時她的注意力都在Zoo的直播內容和糖寶上面,沒關心這些細枝末節的東西。
“這個自拍桿看起來挺好的,”葉棠對正在設置攝影參數的駱幸川說,這一遍,他們就要正式拍攝了。
駱幸川的手一頓,后悔自己粗心大意,但又十分機敏的說,“我也是第一次嘗試自拍視頻,自拍桿是我在淘寶上買的,這款是爆款,好評率很高,說能拍的跟大片一樣。”
的確,自拍桿是工廠量產的東西,又不是私人訂制,她怎么會把駱幸川和Zoo聯系在一起呢,兩個人八竿子打不著啊。
葉棠搖搖頭,覺得自己腦子真是昏了。
這個話題就此略過。
拍攝視頻和攝影一樣需要構圖,
駱幸川以前對此一竅不通,現在他算是有相關從業經驗了,他說鋼琴現在擺放的位置不好看,和葉棠一起幫鋼琴搬到窗邊,拉開窗簾,用帶子系好,蝴蝶結飄逸垂下來,窗外是市中心的高樓大廈,萬家煙火。
鋼琴是斜放的,駱幸川坐在琴凳上,葉棠站在琴頭,如此一來,兩個人都能同時入境,透過手機鏡頭,人物比例也沒有失真。
駱幸川熟練的擺弄手機、自拍桿,調試光圈和各種模式,還指導葉棠這樣做、那樣站。
她照做后,發現他不是瞎指揮,試片拍出來的效果比她用自己手機弄得好看,也專業許多。難怪他非要過來幫忙,是真有兩下子啊。
“你什么時候研究起攝影了?”
“不用專門研究,都是美術大類的專業,我畢竟有底子,我不能保證拍出好視頻,但能保證畫面一定要美。”
涉及自己所擅長的領域,駱幸川很認真,到達精益求精的地步。
前期準備全部做完,時間一晃已經快九點了,天幕全黑,八十七中的校園也黑黝黝的一片,唯有教學樓六層一間教室還亮著光。
輕盈優美的旋律再次從駱幸川的指尖響起,
葉棠輕輕哼著調子,到她的部分,她張口唱道:
“青春有一群可愛的人;”
“陪我走完這段旅程;”
“我們的夢想是滿天星辰;”
“星空下的我們,無所不能。”
大概是因為看到駱幸川忙活了一晚上,葉棠覺得自己不能拖他的后腿,迫切的想在他面前證明自己也不差,便鼓起勇氣,唱出曲子,這一次,她的聲音很清亮,沒有被鋼琴聲壓制下去,也沒有明顯的錯誤。
當唱到“滿天星辰”的時候,駱幸川側頭看向她,在教室里的熒光燈下,她的皮膚顯得格外冷白,小葉棠的聲音和葉棠不一樣,完全不一樣,微微帶著少女那種干凈的清澈,像雨水過后,空氣里滿盈著的綠葉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