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后,藥圃之中幾株靈藥已確定存活,閉關修煉術法的靈雋收獲了第一筆青德。
在感應到青德的第一時間,她便停下了修行術法,立刻轉而修煉通靈卷心法。
對高階靈族而言,通靈期至靈源期三個境界修行起來大多消耗不了多少時間——這個“不多”是相對于壽元漫長的靈族而言,比之人族中的精英自然還差一分,但比起妖族卻又要強些。
靈雋深知,想要逃離萬靈秘境,若是沒有機緣巧合,至少也需要靈源期的修為;且萬靈秘境應是位于蠻荒深處,危機重重,即便順利逃離,之后也可能遇到各種危險,靈源期修為想要自保都有些困難。
靈源期……
她無聲一嘆,旋即摒除雜念,抽出一縷剛剛吸收的青德,輔助修煉。
這一次修煉與之前沒有青德輔助時修煉的效率簡直是天差地別,靈雋不得不承認,太上蒼靈青德真經確實是最適合青神木的心法——也絕對是一部數一數二的心法。
只要心懷仁善,化育萬物,多行善事,修煉起來幾乎不會遇到任何瓶頸,既能擁有強大的力量,還能收獲絕佳的名聲,世上還有比這更劃算的事情么?
修行間隙時,靈雋甚至隱隱有些愧疚。
愧疚自然不是因她發現自己不是個好木靈,而是因為……這么好的心法給她,那簡直是明珠暗投,暴殄天物啊!
一晃便又是七日過去,第二日便又要去陶然居上課,靈雋準備結束閉關,再去藥圃看看,處理一些雜務。
但就在此時,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陰冷之感悄無聲息地降臨了,剎那間靈雋便是一顫,靈體冰寒無比,神魂瞬間被逼退入靈種之中,失去了對本體、靈體的掌控——甚至感應。
“怎么回事?”
靈雋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螟蜓焦靈,她這才剛來不久,大管事他們就下手了?
但轉念一想,她便否定了這個念頭:無論那些木靈被養得多蠢,一旦遇到了與她現在一樣的情況,絕對能反應過來,因為這已經是生死危機了——對靈族而言,任何蒙蔽、欺騙,在真正的生死關頭,都會露出破綻。
這不是螟蜓焦靈,那會是什么?
很快,問題便有了答案。
青碧純凈的木心之上,一縷縷血線猶若經脈一般縱橫交錯,將木心牢牢封鎖在血色羅網之中。
“怨煞之血!”靈雋瞬間反應過來。
青神木聚靈之時,為了聚靈成功,她利用了怨煞之血的力量,但卻也讓被青神木壓制在木心最底層的怨煞之血完全融入木心之中。
這原本沒什么,作為玄明劍劍靈,控制些怨煞之血對靈雋而言輕而易舉;但這段時間來,她專心修煉太上蒼靈青德真經,劍靈本性已經被木靈本性壓制,怨煞之血自然也便失去了控制。
如今,它們便要反噬了。
淡淡的血腥味縈繞在木心中央的靈種周圍,眼前的青碧漸漸轉為血色,靈雋的心也隨之不斷下沉——眼下,她只有一條路可走,那便是放開對劍靈本性的壓制,讓它來控制怨煞之血。
但這又是后患無窮。
一方面,萬靈秘境中的賊人和木靈可能察覺到她的變化,那些賊人會不會發現她根本不是個合格的木靈?木靈們又將怎樣看待她?
另一方面,她的劍靈本性霸道冷酷,被壓制了一次,此番若脫困而出,必然會反噬木靈本性,而她如今一身修為皆依托于木靈之身,反噬的后果可想而知——且下一次想要壓制住劍靈本性,將會更加困難。
任何一條后果都可能引發更糟糕的事情,但即便如此,靈雋也只思考了一瞬,下一刻便喚醒了劍靈本性。
后果再可怕,那也要活下去再說!
劍靈本性重新占據上風,那些剛剛還無比囂張的怨煞之血如遇克星,瞬間便服服帖帖,收斂回木心之中,卻不再試圖侵蝕這片青碧的生之本源海洋。
方才的危急情況,似乎只是一場幻夢。
然而靈雋清楚這不是幻夢,她察覺到過去一段時間辛辛苦苦修煉來的修為正在漸漸流逝——反噬已經開始,茍且偷生的后果也漸漸顯現。
“這就是所謂的惡人自有惡人磨吧?”她自嘲一笑,“我真是……”
這世上沒有任何事任何人能讓一柄魔劍自發停止乘勝追擊,靈雋是玄明劍的劍靈,當劍靈本性占據上風,她的性情也迅速變化——類似于人格切換,但卻可能比這更恐怖。
劍靈本性想殺死壓制過它的木靈本性,但這是不可能的,除非它們想要同歸于盡。
作為劍靈本性、木靈本性的融合體,靈雋此時是最痛苦的,戰爭就在靈種中爆發,無論哪一方受傷,她都要將傷害全盤接受下來,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兩個糟糕的選擇中,她選擇了略好些的那個,然后又面對兩個糟糕的選擇,再選擇略好的一個……
每一次逼不得已的選擇,都讓她的命運距離深淵更近一步,直到跌入黑暗之中,再也無法重見光明。
在封印空間中的生活似乎就在昨日,然而其實已經發生了許許多多事情,靈雋不明白為何自己會走到這一步。
從一開始,主生的青神木木靈與主殺伐的玄明劍劍靈就是兩個極端,本該王不見王、永無交集,但卻因一個意外而并存于一個靈種之中……
矛盾是不可調和的,永遠不可能,她無法違背任何一種本性,所以連壯士斷腕都做不到。
靈族鐘靈毓秀,生而強大,但卻也因此永遠受制于天,不得解脫。
靈雋心中驀地生出一股戾氣——不知是不是劍靈本性帶來的,但管他呢,她現在就是很憤怒,很暴躁,甚至想找個人同歸于盡。
——重獲新生,這究竟是天道的仁慈,還是命運的玩笑?
“曾位列四神器的玄明劍?”
“生而九品的青神木?”
靈雋冷笑起來,多么高貴的身份,多么不凡的來歷啊!
——可那又如何呢?連活著都已成妄想。
這些都是她,但也都不是她。
她似乎只是一個承載了雙方意志的傀儡,言不由衷,身不由己,無能狂怒,無力回天。
何等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