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靈雋猶豫的時候,那年輕男人悄悄站到了良心包子鋪隊伍后面,默默等著了起來。
在他前面的人回頭一看,見他這么一副“我很有錢”的打扮還自己來排隊買包子,就覺得怪怪的,暗暗與前面人嘀咕:“王二郎家包子賣得這么好?怎么連那些公子哥兒也來排隊買了?”
“誰知道呢?也許人家就好這一口。”
和年輕男人前面的人想法相同的不在少數,很快靈雋就發現,好幾個路過的人在看見年輕男人在排隊買包子后也來湊熱鬧,想要嘗嘗這家的包子到底是什么味道。
靈雋:“……”
這是不是燕媽媽說過的“從眾行為”?
閑著也是閑著,靈雋往背后墻上一靠,靜靜看了起來。
年輕男人的耐心非常好,默默站在隊伍里,不和人說話,對上別人目光時還忍不住躲閃低頭,比不諳世事的小娘子還要羞怯。
隊伍排了很久,終于到了年輕男人,但他才剛打算從袖中掏出刀幣,就聽見賣包子的王二郎說:“今日的包子已全部賣完了,各位客官下次趕早吧。”
年輕男人頓時像是被放了氣的氣球,蔫嗒嗒地看了王二郎一眼,悶悶不樂地離開了隊伍。
那些跟在他后面排隊的人也一臉郁悶,很快便散了。
這條街除了良心包子鋪外,其他店鋪效益都不大好,因此當買包子的人散去之后,街上便只剩下零星幾位行人。
靈雋想了想,跟在年輕男人身后,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年輕男人似乎并沒有發現自己被人尾隨了,他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游蕩,一直逛到正午時分,期間買了冰糖葫蘆、面人等小吃,一路吃個沒完,就很氣人。
——雖然靈雋對凡人的食物不感興趣,但別人有得吃,自己沒得吃,還得擔心這是不是陷阱,心里總歸會不怎么痛快。
“有點餓了。”年輕男人摸了摸肚子,喃喃自語。
靈雋:“……吃吃吃,就知道吃!”
年輕男人看見不遠處有個酒樓,便走了進去,點了一個暖鍋和幾個招牌菜,準備大快朵頤。
靈雋也進了酒樓。
在跟蹤年輕男人的時候,她的神識已經將羲和城探查了個遍,只除了城主府。
這個男人正是城主府出來的,現在城衛軍已經拿著畫像開始找人了——她心有顧忌,不敢貿然查城主府。
靈雋在他旁邊的一桌坐下,隨便點了兩個菜。
聽見她點的都是便宜素菜,那年輕男人自以為很隱秘地看了她一眼,待發現她的衣裳灰撲撲的料子也不怎么好后,目光中就帶上了幾分憐憫。
靈雋無聲地看了過去。
年輕男人頓時渾身一僵,連忙低頭喝茶,好像剛才什么都沒做過似的,只是一雙耳朵卻悄悄變紅了。
兩人點的菜很快都上齊了,年輕男人在吃飯之余還忍不住偷偷看靈雋幾眼,待發現她根本就沒動幾筷子,一副食不知味的樣子后,心就更軟了。
——不知為何,他一見這個平平無奇的俠客,心中就涌起一陣好奇,莫名就覺得這個俠客肯定能給他帶來許多新奇的東西。
這樣的感受,在過去可還從未有過。
在好奇心的唆使及同情心的推動之下,年輕男人終于還是克制住了心中的羞怯,開口邀請:“這位俠士,在下對您一見如故,不知是否能有幸邀您一同,一同……”
他到底還是太害羞了,最后幾個字聲音細若蚊蚋,要不是靈雋耳朵好還真聽不清。
靈雋想了想,便端著菜到了他那一桌——她倒要看看這個家伙究竟在玩什么花樣!
年輕男人的眼睛亮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下容時若,不知閣下高姓大名?”
靈雋漫不經心道:“燕希明。”
她本來是想叫燕玄明的,但按照靈族習俗,靈族名諱不能直接取本體之名,她就干脆加入燕希X一家,叫燕希明好了——反正這都隔了一個世界,燕爸爸燕媽媽也不能找上門來表示不同意不是?
容時若似乎還沒發現這個作男兒裝扮的其實是個女人,直接便說道:“那我喚你一聲‘希明兄’可好?”
靈雋被他這說話方式累得不行,“你叫我希明就行。”
這似乎給了容時若一個錯誤的信號,他認為兩人能直呼姓名就是關系很好的表現,眼睛更亮了,像個對外面世界充滿好奇的山村失學兒童,“希明,你是話本里說的俠客嗎?你去過其他城池嗎?那些城池和我們羲和城有什么不同?”
然而靈雋也是個剛從大山深處走出的無知靈族,哪知道那些城池里是什么光景,自然是答不出來的。
不過不要緊,她很快就將話題扯到別的地方,說她雖不曾去過附近的城池,但卻去過極遙遠之地,那里有一個國度名為大唐……
靈雋:雖然我啥也不懂,但這不妨礙我裝X。
靈雋的記憶力是一流的,燕希X看過的電視劇、動畫片、紀錄片、歷史書乃至小說她都能記得分毫不差,描述大唐時辭藻華麗而生動,引經據典,還穿插著一個個有趣的小故事,可以競爭一下最佳科普員了。
容時若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公子,哪里聽過這么多新奇的故事,頓時連魂兒都被吸入了她描述的那個繁華盛世之中,一桌的美味佳肴也忘記吃了。
觀其神色,靈雋也知道他已經完全入迷了,不禁還有點小得意——這可是她憑真本事折服的人族!
但得意也不妨礙她繼續保持警惕,特別是,靈雋發現那些城衛軍至今還未查到這家酒樓來——明明在進酒樓之前,她便感應到最近的城衛軍和酒樓只隔了一條街,再加上先前買包子一事,應該早就查過來了才對。
神念一掃,城衛軍依舊在那條街上盤桓,沒有一個人踏入這條街。
仿佛這條街與羲和城的其他地方,已經被分隔而開,成了兩個世界。
靈雋的目光落回到正在神游大唐的容時若身上,若有所思——城衛軍的異常,是否與容時若有關?
她停止講故事,抿了一口杯中茶水。
——或許,她該試探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