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沒有宗恪那疑似因果律武器的卦象,靈雋對如今的處境也并不十分擔心。
且不說靈族只要本體不滅,靈體受到再嚴重的攻擊也有一絲僥幸活命的可能;光是在知道這一場雙修大典可能出事后,荊虹給她的一滴精血,就足夠她活下去了。
荊虹如今已經不是普通的蛟龍,而是傳承了上古兇獸血脈的妖族,恰好她傳承的血脈擅長空間之法——用這種血脈替代朱砂,在玄景書上寫下“東海秋明城”幾字,她也能回到玄景蘭臺。
不過這有一點不好,那就是靈雋只能自己一個人逃走,其他人玄景書可不會捎帶上。
靈雋不是頤如,與荊虹、葉師簡幾人的感情也遠遠比不上頤如與萬靈秘境的其他靈族,若事情真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她毫無疑問會直接跑路。
但現在還有一點掙扎的時間,她也不想就灰溜溜地逃回玄景蘭臺,所以她集中了全副心神,努力尋求一線生機。
——不單單是她在拼命,所有人都是如此。
感靈秘術催動到極致,這片被空間禁制封鎖的世界在靈雋的視野之中悄然變化,人不再是人,妖不再是妖,寶物也不再是寶物,無論生或死,它們在她這里只有一個名字:靈之影。
她已聽不見周圍時不時響起的慘叫、哀嚎,更無暇顧及那越演越烈的靈力風暴,眼前只有一片繽紛而扭曲的色彩,好似有人拿畫筆在調色盤上一滾,之后隨意涂在畫紙上,毫無章法之中透出一種令人心驚的詭異。
靈雋現在只能算是個偽靈心期(元嬰)的靈族,感靈秘術還未修煉得多高深,這樣超負荷催動維持不了多久,而且會對她的靈念造成損傷。
但付出的代價并非是毫無收獲的,在無數凌亂駁雜的靈之影中,她窺見了一絲與眾不同的靈之影。
很難形容那道靈之影與其他靈之影有何不同,但只要看一眼,靈雋心中便升起了一個念頭:“這就是破局關鍵!”
那道靈之影,是……虞稚川!
靈雋立刻收了感靈秘術,轉而使用其他探查感知的術法,很快找到了虞稚川的位置。
她眸中閃過一絲莫名的光,這個虞稚川……她可能根本不是人!
混亂來臨之時,樓銘有寶物可以保護玉珊珊,兩人自然是安然無恙;而秋岳秦就慘了,他剛剛被心上人玩弄于股掌之間,再想想未來的路,一瞬間竟心生死志。
關鍵時刻,還是玉珊珊順手將他從命運的無情玩弄中拽了出來,也讓他逃過了被第一波戰斗余波震死的命運。
“珊珊,你管他做什么?”樓銘不滿地瞪了秋岳秦一眼。
玉珊珊其實已經猜出樓銘與承輝尊者之間可能有些關聯,甚至今日的“搶親”也是兩人的計劃,但她并不在乎,更不會覺得“你們的陰謀玷污了我純純的愛情”——他們現在只是曖昧,還沒到那地步。
“嗨,看他可憐,就當扶貧了。”
樓銘哼了一聲,將玉珊珊帶走,不再管秋岳秦。
秋岳秦冷靜下來之后便意識到自己方才竟險些走火入魔,不禁心中一驚,連忙穩固心境——他還要在愈演愈烈的靈力風暴之中尋找父母親人。書吧
六位尊者交手,即便是秋華尊主,為顧全大局,也不可能有絲毫收斂,更不可能分心保護秋氏族人;而秋氏一族因為是東道主,來的人幾乎皆是嫡系一脈,個個位高權重,席位就在最靠近尊者的地方——也就是現在最靠近交戰核心之地。
因此,光是第一波沖擊,他們就已是死傷慘重。
秋岳秦心中焦急,他父母皆是出竅修士,應該還活著;可秋岳齊平日里不喜歡修煉,靠著族中資源砸上的金丹期,在這等風暴之下能有幾分掙扎之力?
可惜這種時候一切都是混亂的,他非但沒有找到秋岳齊,甚至自己也堅持不了多久。
也就是在這時候,一道熟悉的氣息出現在秋岳秦附近,他身形一僵,剛剛重建的心防再度搖搖欲墜起來。
原來,虞稚川恰好被靈力風暴扔到了他附近,兩人居然這么快就又打了個照面。
秋岳秦復雜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沒說,轉身離開。
如今他和虞稚川恩斷義絕,又有承輝尊者對秋明靈境出手在先,可以說兩人已是仇深似海,他本不該再手下留情——他也沒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只是……虞稚川有承輝尊者的寶物護身,他根本傷不了她,就還是別浪費時間了。
然而,虞稚川卻忽然問道:“你恨我嗎?”
秋岳秦腳步一頓,唇邊浮現一絲自嘲的笑意,什么也沒說,繼續搜尋秋岳齊。
“你恨我,那我們就扯平了。”虞稚川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幽冷冰寒,“我也恨你——如果你能活下來,我會親手殺了你!”
她在承輝尊者手底下掙扎的每時每刻,都在期望秋岳秦能來救他,然而一百多年了,她什么都沒等到——理智告訴她這是人之常情,但誰又能強求身處絕望之中的人還能一直保持理智呢?
他們相愛一場,早已互許終身,那么她落入深淵中,他又怎能站在岸上呢?
由愛故生恨,虞稚川今日所作所為,在她看來只是一場報復。
秋岳秦一句話也不想和虞稚川說,兩個相愛之人落到如此地步,居然只在一件事情上達成了共識——如果還能活下來,他們都會追殺對方,不死不休。
因為愛過,虞稚川此時也沒有了在承輝尊者面前的冷漠無情,她的心緒依舊會因眼前之人而動蕩,以致于忽略了一些看似微不足道的事情,直到……
“噗——嗤!”
虞稚川只覺眉心一寒,旋即便是一道極致冰冷的幽暗劍芒在神魂之中炸開,將她的元嬰撕得支離破碎。
元嬰修士生命頑強,即便遭此重創,虞稚川也沒有立刻身死,她能感覺到生機正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速流逝,然而奇怪的是神志卻無比清醒——比任何時候都清醒。
她看見秋岳秦霍然轉身,眸中閃過無比的震驚,然后便什么動作也沒有,靜靜看著她走向死亡。
“我還是輸了……輸給了……這該死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