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馬車搖搖晃晃,晃到墨染宸所說的府邸,藍衫姑娘已經迷糊著了。不僅睡得很熟,還很自覺地靠到了不知何時坐到她身旁的某人肩膀上,呼吸可聞!
看到馬車,門口的守衛迅速跑了過來,透過掀起的簾子看了一眼車內的人,驚得下巴差點跌到地上,“王爺!您這是……”
墨染宸卻豎起手指,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看了看肩上神經大條的姑娘,勾唇莞爾一笑。
王爺接下來的舉動,更是看得侍衛瞪直了眼睛,“乒”的一聲連手里的兵刃都掉了,他們那個素來不近女色的王爺,竟然把人家姑娘直接打橫抱了起來,大步走進了王府。這簡直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這邊廂,墨染宸頂著一張冰山臉,內心陰險地直接把人抱進了臨近他臥房的廂房,完全忽略了侍女提醒他的倒霉客房——什么客房?救命恩人怎么能住客房呢,其實住他的臥房是最好的!
但為了不引起過多關注,墨染宸還是打消了這個可怕的念頭。
他這是怎么了,莫名地對一個頭一回見面的女子如此上心,莫不是中邪了?
他一邊自嘲地搖了搖頭,又忍不住打量起熟睡中的女子——睡著的她乖巧得像只貓兒,收起了所有的假正經和古靈精怪,突然間讓墨染宸覺得親切可人起來。
她是精靈嗎?為什么她的言行舉止一點也不像普通的大家閨秀,如此的與眾不同,卻又讓他覺得沒有一絲不妥,甚至很有親切感?
說起善良這個詞匯,很多時候,并不是一個人本身必須具備的東西,反而更像是一種選擇。人之性也,善惡混,修其善則為善人,修其惡則為惡人。知世故而不世故是最善良的成熟。
墨染宸也是后來才想明白,那是因為阿霖那種發自內心的善意打動了他——真正的善良是裝不出來的。
于是阿霖無知無覺的在某人的眼神凝視下睡了一宿,畢竟顛簸了大半天,又是幫人療傷又是找馬車,她再怎么厲害也是個姑娘家,而且睡覺是阿霖最大的愛好,只要一犯困在哪她都能睡得著。
墨染宸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有凝神助眠之效,所以這一覺阿霖睡得非常之好,連夢都沒有做。
相比之下,墨染宸就比較淺眠,再加之身上有傷,雖然那毒針上的毒算不上什么奇毒,處理及時,又服用了解藥已無大礙,可傷口畢竟是傷口,疼痛感還是有的。
墨染宸本來想回房勉強躺上一覺,末了還是坐在床邊沒有挪步,不知為何,看著眼前女子的睡顏他心里十分平靜,就連那傷口不時傳來的刺痛感也影響不到他了。
想起她給她包扎傷口時,滿眼的小心謹慎,還毫不避諱他是個男子……眼神不自覺就柔和起來。
阿霖一覺醒來,迷迷糊糊就看到了靠在床邊歪著頭打盹的某人,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她這是在哪兒?完蛋,竟然在馬車上睡著了!
難不成這就是公子哥說的府邸,那她的睡姿豈不是被這人看光了,該死,不會還是他把她抱到這榻上來的……呃,他沒有趁機占她的便宜吧。
不過,他真的和她深藏心底那個人長得好像啊,就算被占點便宜也無所謂了吧!
關于那個人的一切她都有些模糊,但那張帶著笑意的臉總是出現在她夢中,提醒著她去找尋那些被她遺忘的過往。
眼前這個人的神情,和夢中那張臉上的笑容,讓她覺得莫名的親切……正滿腦子胡思亂想的阿霖壓根沒有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中已經靠到了墨染宸身邊,還盯著人家的臉看得興起。
沒等她回過神把臉移開,墨染宸皺了皺眉,緩緩睜開了眼睛,這下,兩人大眼瞪小眼都移不開眼睛了,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尷尬。
“咳,咳,你,你醒了。”墨染宸移開目光,轉過頭掩飾地干咳了兩聲。
這丫頭也忒放得開了,這樣明目張膽地盯著別人看,也太不矜持了吧!反正,尋常人家的女子絕對不會這樣。
“你,我,你瞪著我作甚?”阿霖用余光瞅了瞅自個兒的尊容,還好她是和衣而睡的,衣著也,也還算過得去,沒有睡得太亂,不算太丟人,還好還好!
明明是你盯著我看——墨染宸在內心默默地翻了個白眼,隨即還是端出了他身為一個美男子的招牌笑容,“我擔心姑娘不習慣這里,怕下人擾了姑娘休息,所以親自過來看看。”
“沒事,不影響,不影響,這么說這兒是你家。”阿霖松了口氣,干笑著爬起來穿鞋子,完了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略微發皺的衣裙和微亂的長發,把睡歪了的發簪戴正,“多謝公子美意,我休息好了,你說的過府我也照做了,我可以走了吧!”
剛想去開門,結果那門自己開了,兩個侍女抬著水盆走了進來,看了一眼自家王爺的眼神,了然的客套起來:“姑娘醒了,奴婢來給姑娘梳妝,請公子稍等片刻,待姑娘梳洗完畢一起去用早膳吧。”
墨染宸滿意地點了點頭,施施然走了出去——來都來了還想著急走人,當他宸王府是菜市場啊!
阿霖只得苦著個臉又坐了回去,像個木偶似的讓兩個侍女上上下下擺弄了一番——換了一身絲綢的新衣,長發一半挽成了高雅的發髻,半披散下來的另一半編了幾根小辮子,綁上精致的銀線帶子束在腦后,貼著梳得溜直的秀發,“姑娘真是個美人,這是我們家公子送給姑娘的首飾,姑娘看看喜歡哪個,奴婢幫姑娘戴上。”
阿霖瞅了一眼侍女手中精致的檀木鑲玉首飾盒,又看了看里面的幾只溫潤清透的白玉簪和玉鐲,傻眼了——看來自己救的是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兒,出手如此闊綽,該不會是看上她了吧……
“姑娘?”兩個侍女見她兩眼發直,一臉不可置信的樣子,以為她不喜歡首飾的樣式,擔憂地對望了一眼,這可是王爺的貴人,王爺特別交代過不得有絲毫怠慢,“姑娘若不喜歡,我們重新去取如何?”
“沒有,喜歡,非常喜歡,就這個好了!”阿霖嚇得趕緊拿起了那只雕工精湛,花型栩栩如生的蘭花簪子,遞給拿著檀木梳的侍女,“多謝二位,不知你們家公子是何許人也,小女子與他萍水相逢,實不該收如此貴重之禮,可否告知一二,我好當面答謝?”
“姑娘不必客氣,我們家公子說了,您是貴人,搭救之恩再貴重的東西都當得,至于公子的身份,姑娘何不親自一問。”兩個侍女滴水不漏,故意略過了重點,“好了,公子還等著姑娘呢,您快些過去吧。”說完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退了出去。
阿霖推開門,發現這是一個非常大的園子,亭臺樓閣與古木假山相映成趣。目及之處,是花繁草茂滿園的芳華,是翠竹落英山石的雅致,是魚戲綠波花濃的和諧,更是出水芙蓉連天的古典。
晨光中的園景,有如持傘而過的江南女子,凌波微步,充滿詩情畫意。
晨曦的陽光懶洋洋地灑下來,正好灑落在不遠處站在銀杉樹旁墨染宸的身上,他就那樣背對著她站在那里,整個人仿佛也在發光。
不等她出聲他就轉過頭來,對著她回眸勾唇一笑,那笑容真的如同人間四月天,晃得人目眩神迷。
宗之瀟灑美少年,皎如玉樹臨風前。哪怕是一場大夢,阿霖也覺得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