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晚,惠風和暢,紫衣青年立在船沿,迎著江風盯著江水出神。一雙手從背后輕輕環住了他的腰,藍衣女子靠在他身上,纖纖十指扣在他腰帶的正中,那里有一枚玉環做的帶扣——謙謙君子溫潤如玉,感覺到他回握住她的手上傳來的溫暖,女子瞇起眼睛,嘴角帶著絲絲淺笑。
“墨染哥哥,你在想什么?鎖龍井案進展比預想中緩慢,你是不是有什么新的打算?”
“霖兒也看出來了,這次的對手非同尋常,他們行事小心謹慎,幾乎沒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線索,不過……”
“不過什么?”
“他們這么做總是有目的的,搞清楚他們要干什么,最終要達到怎樣的目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目的,這么說墨染哥哥已經心中有數了?”
“算起來,霖兒離家也快要一年了吧?”
“怎么突然說起這個?”
“我答應過你,此案一結束就陪你回去,本以為很快就能兌現,沒曾想耽誤了那么久。”
“原來墨染哥哥是在計較這個,”阿霖翻了翻眼睛,“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此時情緒此時天。無事小神仙。總有一些事會牽動著你的情緒,心情美麗才能看到遼闊天空那一片蔚藍。這世界上有很多東西,細小而瑣碎,卻在你不經意的地方,支撐你度過很多道坎。生活,在喜怒哀樂間走走停停。只知道陽光這么好,別辜負了今天。葉落烏啼,銀霜滿天,江楓漁火,又何須對愁而眠?秋字入心便是愁,而我惟愿你此生燦若夏花!
“大將軍回去也有一段時間了,相府那邊怎么樣?”
“宰相大人已經收到了我的密令,密不發喪,我們也給他營造一種神秘的氣氛,太過刻意的話反而容易露出馬腳。”
“秘不發喪,這是個好辦法,如此一來,天祥閣的人應該會來一探虛實。我們也給他們來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我到要看看他們的底線在哪里,敢不敢在相府動手!”
詩窮推不去,終有惡圓心。樓倚風煙外,琴橫星斗沉。檀板朱弦出砑聲,停杯齊聽月當楹。分明自是涼州曲,不解何人最有情。不好的一定都會過去,期待的一定會有到來的一天,無論昨天如何,今天總是全新的。
“前段時間,江邊又沖下來兩具尸體,從傷口來看,死者往往不是被一刀封喉,但刀口成黑色,甚至連流出來的血都是黑色的,應該是用毒所致。”
“是我們認識的人嗎?”
“那倒不是,最近我們的人沒有再和他們起正面沖突。欣遠和辛遙也是在暗中進行調查,雖然交過兩次手,都還不算難纏,不過對方也不是省油的燈,一直在和我們暗中較勁。”兩人正說著,丑聞忠拿著個紙頁泛黃的小本子走了過來。
“墨染來看看這個,這個本子記載的,都是案發以來我整理出來的線索和經過慘痛失敗得來的體驗,可以為你省去不少冤枉路。”丑聞忠遞給墨染宸一個小本子,示意他打開看。
“看不出來,聞忠還留了這一手!”墨染宸看著這個無論遇到什么困境都能一笑置之的好友。阿霖知道,這是惺惺相惜的贊賞——要知道,像墨染宸這樣的人,很少會打從心底里認可一個人。
“嗨,我說小老弟啊,開心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來!像我一樣,該吃吃,該喝喝,事情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你著什么急啊?別板著個臉了,給爺笑一個!”
“聞忠兄說得是。”墨染宸被逗笑了,他多日以來殫精竭慮,已經鮮少露出這么輕松的笑容了。
船緩緩靠了岸,墨染宸拉著阿霖跳下船,三人一起上了臨江而建的一座酒樓。
當此際,要默識沈思,一著惺惺地。目前誰是,料當局諸公,斂容縮手,日夜待公至。
“夕夕,你們終于來了!”三人剛到二樓雅間,阿霖就被辛遙一把拉了過去,“怎么樣,一路上還順利吧!”
“阿遙,你想嚇死我啊!”阿霖打了個趔趄,一把扶住紅衣女子,才沒有撞到桌角上。
“欣遠公子,好久不見了!”丑聞忠對戴著面具的黑衣劍客行了一禮,在窗邊坐了下來。
墨染宸挨著阿霖坐了,倒了杯茶水,看著幾人敘舊。不一會兒,酒菜就端了上來,墨染宸給阿霖夾了一只蝦道:“別光顧著說話,嘗嘗這醉蝦的滋味如何,這可是臨江仙酒樓的招牌菜。”
丑聞忠拿了一壺酒,先自己灌了一大口,砸吧著嘴道:“酒是個好東西啊,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正所謂知足常樂,要是奢求的太多,每天患得患失,斤斤計較,真不一定能快樂起來。
說什么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我并不想做什么人上人,可這世間疾苦,照樣沒能放過我!你是怎樣的人,你自己懂就好了;你過怎樣的日子,你自己享受或者承擔就好了;苦日子苦過,好日子享受,沒必要令所有人都懂得和了解。在這一點上,丑聞忠是個明白人,看得非常透徹。
泛松江、水遙山碧,清寒微動秋浦。霜云霽色橫無際,別鵠驚鴻無數。朝又暮。聽牧笛長吹,隱隱漁榔度。騷人才子。既覽物興懷,浮游塵外,嘯傲劇清思。人間世。擾擾榮途要路。瀛洲瓊館安所。軒裳何似漁蓑興,蕭散龍游鶴渚。須歸去。辦雙槳孤帆,云月和煙雨。江湖伴侶。趁社橘初黃,汀葭馀翠,成我莼鱸趣。
臨江仙的老板娘為人十分直爽,又因為生得漂亮——“美姿容,神情蕭散。”詩才極高——“專心翰墨,善彈琴,尤工格律。”一時間名聲大振。加上酒樓里廚子的手藝又十分好,一道醉蝦遠近聞名,是以酒樓生意十分火爆,往往座無虛席。形形色色的人匯聚于此,品嘗美食的同時還可以觀賞江河的美景,豈不快哉!
樓里還有擅長歌舞的異域舞娘,舞姿艷麗清雅,風格秀逸清俊,音律回風舞雪,意蘊醇厚深遠。胡琴好入巴渝曲,萬里還鄉釃酒樽。讓人沉醉其中不愿醒來。
煙雨深處,一枕藍夢獨自消瘦。誰的畫筆,蘸了月色,將彼岸渲染成一抹藍,疏煙輕裊,籠住水畔小樓,也籠住一汪心事,云煙散去,又聚攏,那些深深淺淺的藍,便濃了又淡,淡極反濃。
阿霖突然想起來,紫竹林那同樣的藍月下,一襲紫衣自萬水千山之外打馬而至。風塵起,竹簾卷,來不及抬眸的驚詫,在水意幽然的弦上,劃出一波輕顫。水藍點點飛濺,素白的裙擺上,芝蘭漸次開放。月色叩窗而入,與燭影對舞。
菱花鏡中眸光流轉,羞紅了一闋婉約,黛眉描罷卻回首,笑問深淺入時無。墨染宸記得的確是桃木梳下,長發如瀑,皓腕輕舉,綰綠鬢堆云,簪一支玉釵——莫染塵,款款間,搖落一地呢喃軟語。
琴聲自蒹葭深處踏露而來,清音綿長,繞著月色織出一方素箋,一筆一劃,書盡心暖,吟遍清歡。
以為這就是一世了,卻不知,月圓月缺幾度,掌心的時光如沙漏盡,秋深時,青衫已杳。
淡藍夢語在幽怨的侵蝕下,一天天褪色,每當新月初升時,哽咽琴音喚不回逝去的似水流年,憂傷凝成霜花,一寸寸爬上青絲,鏡里眉彎,月色輕寒,涼了書簡里的離愁別緒,將錦書層層折疊,付與煙塵,只在青鳥眠去之后,洗卻舊年。當陽光和細雨將最后一絲微藍抽離,純白夢境安撫著時隱時現的鈍痛。有疏影斜逸入窗,映著閑置的書卷,在落寞的字里行間,圈出了點點暖意,細碎沾襟。打開塵封已久的門扉,才明白,久違的晨曦把天際淬成了淡金。輕噓一口氣,睫毛噏動的時候,夢已經輕巧著陸,波瀾不驚。簫音再起,卷一樹梨花飛雪,葬了月下的傷,和子夜的寒。
我所貪戀的人間煙火,不偏不倚遇到了你。夢入江南煙水路,行盡江南,不與離人遇。沒有不可治愈的傷痛,沒有不能結束的沉淪,所有失去都會以另一種方式歸來。人最強大的,不是堅持,而是放下的時候。當你選擇騰空雙手,還有誰能從你手中奪走什么?多少人在哀嘆命運無可奈何之際,卻忘了世上最強悍的三個字是: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