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于飛,畢之羅之。君子萬年,福祿宜之。
鴛鴦在梁,戢其左翼。君子萬年,宜其遐福。
“墨染哥哥,這么晚了你還沒去歇著啊?”阿霖看著站在客棧門口披了一身月色的人,走過去站在他身旁。夜風拂過,仿佛一只看不見的手輕柔地撩動兩個人的發絲,一絲絲地糾纏在一起。
“我在等你。”墨染宸握住她的手看著她,看到她烏亮的眼瞳里清晰的映著自己的臉——鼻子高挺,嘴唇纖厚適中,再加上一雙清透的眼睛。扇形的雙眼皮在眼中打開,隨著狹長的眼型蔓延開去,顯得含蓄又舒展。他眼里含著溫暖的笑意,拉住女子微涼的手握在手心暖著,轉身走了進去。其實她們在屋頂上看月亮的時候,他就在門外一直看著她,等著她——不管多久他都心甘情愿。
這浮華塵世中的一個客棧,因為他的等待,倒有了幾分家的味道。
翌日清晨,安靜了一夜的客棧又開始新一天的熱鬧喧囂,樓下已經有三三兩兩的早客坐著喝胡麻粥或者吸溜吃面。墨染宸和阿霖剛在角落的桌子旁落座,就看到芊芊姑娘從樓上走了下來,她換了一身粉色的衣裙,略施粉黛,又變回了那個精致美人。
精致美人坐到了阿霖旁邊,引來不少人側目。“喝粥還是吃面?”阿霖抬頭問道,“這里的胡麻粥很是受歡迎呢,就著胡麻餅香脆可口真真是絕配!”見美人點了點頭又指了指樓上,阿霖會意,立刻讓小二又上了兩碗粥,芊芊姑娘道了聲謝端著粥上樓去了。阿霖把自己碗里的粥喝了個底朝天,直接抬手抹了抹嘴角,對慢條斯理吃餅的墨染宸道:“我上去看看啊,你別全吃光了記得給我留一個啊!”說完提著裙擺“噔噔噔”跑上樓去。墨染宸看著她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風風火火,完全不像個姑娘家的樣子!
阿霖上了樓,放慢步子輕輕敲了敲門,看著開門的美人露齒一笑:“粥怎么樣,不夠的話還可以再要,她好些了沒?”芊芊姑娘點頭勉強笑了笑,做了個請進的手勢,讓阿霖進屋說話。
半坐在榻上捧著粥碗的女子有著一雙淺棕色的柳葉眼,弓樣的眉睫添了一絲英氣,抬頭未語人先笑,看得阿霖頓生親切之感。“幫我們的想必就是這位姑娘了,我叫嵐如煙,多謝姑娘出手相助。”看著阿霖臉上的擔憂之色,復又笑著道:“請姑娘放心,傷口確實不妨事了,還需調理幾日罷了。”
“嵐姑娘客氣了,我叫阿霖,姑娘一看就是爽快人,能認識姑娘是阿霖的榮幸。”阿霖和嵐如煙聊了一會兒,囑咐她多休息,然后把裝金瘡藥的小瓷瓶留在桌上出了門。不知為何,阿霖覺得自己和這個嵐姑娘一見就很投緣,她的聲音有些耳熟,不知在哪里聽過。世界上有千千萬萬的人,但能吸引你的,身上必然有著共通的契合之處或者某些讓你敬佩的東西。
墨染宸果然給她留了一個餅,坐在桌旁看著窗外的綠樹發呆。沒錯,他是在發呆——阿霖貓腰走過去,想來個偷襲,這樣的機會太過難得。結果剛抬起手來準備蒙他的眼睛,墨染宸卻突然轉了過來,阿霖吃了一驚抬起的手不知道往哪兒放,尷尬地撓了撓后腦勺——這人莫不是背后長了眼睛?“下次要使壞動作快一點!”墨染宸不自覺勾起了嘴角,把胡麻餅遞給她道:“那姑娘沒什么事了吧,我們不能再耽擱了,最遲明天一早就得動身。”阿霖咬了一口餅,點著頭又有些愧疚道:“我是不是耽誤了你很多時間?”墨染宸拉著她走出客棧笑著道:“雖然是耽誤了很多時間,但是,我樂意!”
阿霖看著他深邃的眸子,突然就想起曾經有個人說過的一句——如果時間注定是用來浪費的,那我只愿和你蹉跎此生。阿霖回握住墨染宸的手,真想就這樣牽一輩子。
歲月是一個神偷,會偷走我們很多東西,但有一樣東西他卻偷不走,那就是初心。所有回不去的良辰美景,都是舉世無雙的好時光。感謝過去,珍惜現在,憧憬未來。哭給自己聽,笑給別人看,在這漫長的歲月里,守住一份初心,便是最好的安慰。
隨著歲月流逝,記憶會被淡忘,你所擁有的一切都會褪色。似乎人一旦有了追求,光陰就荏苒了,歲月就如梭了,時間就白駒過隙了。而有些人,有些事,在塵埃落定后,卻會變得更加刻骨銘心。時間的長河奔流,惟有記憶中的那張面孔永不老去。
“你見過柳樹開花嗎?”墨染宸指著客棧外的垂楊柳問身旁的人,他剛才一直看的就是這顆風騷的柳樹。“我聽說揚州的垂柳,每年初春先開花再長葉,淡淡的綠色,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阿霖走過去折了一根柳枝,拿在手里一搖一搖,“柳條折盡花飛盡,借問行人歸不歸?”
世人常常感慨,楊柳青青,恰如思念又長又撩人。
清風徐來,水波不興。天晴時,它是“拂堤楊柳醉春煙”,像暗戀者的心,若即若離,如夢如幻。飄雨了,是“客舍青青柳色新”,幾分清明,直叫人相思幾許。無比思念曾經那個熱鬧的春天,有柳樹垂青,心中惦念那小小的柳花綻放,深信美好會伴著花開而來,讓人頓覺這人間值得。
一天的時間轉瞬即逝,傍晚阿霖借著送藥的機會又和嵐如煙聊了許久,因為翌日要早走,也算是提前辭行了。屋內燃了香,應是做凝神助眠之用,阿霖沒有在意……當晚,阿霖告訴墨染宸她有事要和阿遙徹夜長談,所以要和辛遙同住一屋,墨染宸允了。
非因性情酷相似,安得傾倒能如此?居安食飽即為家,山林未必強京華。君不見西湖處士骨已朽,至今惟有寒梅花。
更漏迢遞長夜盡,天色將明,芊芊目送一行人離去,嘴角浮上一抹淺笑——嵐姑娘的易容術果然高明,連辛遙都沒有看出來,走在墨染宸身邊的藍衣女子有什么不對。因為嵐姑娘有傷在身,不便相送,所以沒有人懷疑。待一行人走遠后,芊芊雇了一輛馬車,把昏迷不醒的翠衫女子扶了上去。
離多最是,東西流水,終解兩相逢。
淺情終似,行云無定,猶到夢魂中。
可憐人意,薄于云水,佳會更難重。
細想從來,斷腸多處,不與今番同。
時光的舊約,是最寂寞的蒼白,只能滿目懷舊不已。太多的淡然而遇,和隨意而行,不管深深淺淺的思念在心,榮辱不驚,閑看季節里花開花落。再多的去留變成無意,漫過長空隨天外失落,輾轉了輪回,又是一個憂傷的季節。夜幕劃落時,干枯的心田,是寂寞的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