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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如影隨形

更新時間:2021-04-02  作者:墨染溪玥
蘭燼落,屏上暗紅蕉。閑夢江南梅熟日,夜船吹笛雨蕭蕭,人語驛邊橋。

其實在辛遙提出要阿霖放過自己的師妹之前,她親自去見過這個小師妹……

“師姐,你來了,”辛遙在一處客棧外停下了腳步,剛翻窗而入,屋子里就傳來一個帶著戲謔的女聲,“許久未見,師姐別來無恙否?”語氣里并沒有半分關懷。

女子背對著窗站在桌邊,像是早就知道辛遙會來,還特地沏了一壺茶等著她。乍一看她的裝束和辛遙竟有七八分相似,同樣一身便于行動的勁裝,頭發也束成高高的馬尾,只不過額前環繞著一圈小指粗細的辮子。綁馬尾的繩子末端有明珠和羽毛做裝飾,比辛遙的彼岸花發簪更明艷醒目,也更顯嬌俏。她的個頭比辛遙略矮一些,不過雙十年華,看上去性子也更活潑。

“原來,真的是你……”辛遙神色復雜地看著她,幾分不解幾分悵然,更多的則是失望。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勁道大得指關節都泛白。

“是我,你打算怎么處置?”女子轉身,抬頭看著辛遙,心情似乎還很愉悅,依然笑著道:“毒是我下的,那個相府的小姐是我傷的,你其實早就懷疑我了吧?”承認得倒是干脆。

“你……你為什么要這么做?”辛遙的氣息不穩,這句話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透著無奈和痛心——知道了答案又能怎么樣呢,真的要同門相殘嗎?拜師入琉璃閣的那一天,師傅的話言猶在耳。琉璃閣禁令:一禁同門相殘,二禁濫殺無辜,三禁忤逆師門……

“為什么!”那女子冷笑了一聲,“師姐問我為什么,你心里難道不清楚嗎?”

“就算你有再多理由,可是師妹啊,你以為這是什么地方?天子腳下,豈能容你放肆!”辛遙的眼神向來是冷漠的,此刻確是多了幾分痛色,使得那雙琉璃色的眸子多了些人情味。有時候,冷漠并不是無情,只是一種避免被傷害的工具罷了。

“這么說,師姐你是打算抓我去問罪了?你忘了你曾經說過,永遠不對同門拔劍嗎?”

“我沒忘……”辛遙退后了一步,“但是……”

“但是這樣是非不分,牽連無辜的人算什么同門?”窗外有人接上了辛遙的話,話音未落,一身黑衣的蒙面男子跳了進來,站在辛遙身旁。雖然只露出一雙眼睛,辛遙還是一眼認出了他——不用想都知道,欣遠只怕是一路尾隨她而來。從什么時候起,這人就成了她的影子,甩都甩不掉,而她也已經習慣了這樣如影隨形的暗中守護。也許只有在你最落魄時,才會知道誰是為你擔心的笨蛋,誰是形同陌路的混蛋。

“你又是誰,我們師姐妹的事情還輪不到你管,哪涼快哪待著去。”女子上下打量了欣遠一通,十分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知道來人功夫不弱,剛才她們都沒察覺到窗外有人。

欣遠習慣性地摸了摸鼻子——竟然又被嫌棄了,世道不公啊!隨即正色道:“你打傷了我妹妹,這事怎么輪不到我管?你師姐下不去手抓你,我可以代勞,本公子可不懂憐香惜玉。”

“你妹妹?你是相府的……”

“少廢話!”欣遠一聲呵斥,出手成爪,閃電般的向女子抓去。

辛遙來不及阻止,她左右為難卻還是不希望看到師妹受傷,“欣遠,不要傷她。”辛遙上前一步,終究還是沒有出手。

“你放心,我只是要抓她回去把事情解釋清楚,王爺那邊會秉公處理的。”欣遠邊說著邊就欺身上前,招式又快又準,卻始終沒有拔劍——他答應了辛遙,就一定不會傷人。

辛遙看著兩人你來我往,打得難解難分,一絲苦笑浮上嘴角——果然,你欠某個人的,會有另一個人要回去。某個人欠你的,會有另一個人還給你。你做過的事,不管是傷害還是付出,無論是有心還是無意,總會由另一個人報答或者報復。在不同時間的節點,人生的無情與多情,絕情與留情,總體來說,是守恒的。

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閑平地起波瀾。這世間,本就是各人下雪,各人有各人的隱晦與皎潔。除了你自己,很少有人能夠真正懂你。人生在世,總會有自己的想法和做法不被別人理解的時候,甚至還會受到別人的嘲笑和譏諷。永遠不要苛求別人都能理解自己,更不要讓自己活在別人眼里。

你永遠不知道在別人嘴中的你會有多少版本,也不會知道別人為了維護自己而說過什么去詆毀你,更無法阻止那些不切實際的閑話。而你能做的就是置之不理,更沒必要去解釋澄清,懂你的人會永遠相信你。

浮云一百八盤縈,落日四十八渡明。

鬼門關外莫言遠,四海一家皆弟兄。

阿霖再度醒來,已是夜深,月光透過窗灑進來,皎潔而柔和。靠在榻邊的人雙目微闔,睫毛覆蓋下來像一把小巧的羽扇。月光籠罩下,他歪著頭杵著下巴的樣子不像高高在上的王爺,反而顯得十分乖巧,阿霖呆呆地看著墨染宸打盹,心里一片柔軟——他什么時候回來的她不知道,只知道他一直守她到夜深,還會繼續這樣守到天明。因為余毒未消的緣故,阿霖的身體還是很虛弱,可她終究不忍心讓墨染宸一整晚坐在榻邊。

“墨染哥哥……”阿霖低聲喚他,伸手碰了碰他的臉,忍不住用指尖輕點他的睫毛——怎么會有這么好看的眉眼。須臾,墨染宸睜開了眼睛,握住她來不及收回的手,帶著困倦的鼻音問她好些了沒,見她點頭又遞水給她潤了潤喉。“我沒事了,你不用守著了,快去睡吧。”阿霖小聲道。墨染宸站起身,卻沒有離開,轉而坐到榻上,把她整個人連被子一起擁在了懷里。

阿霖驚:“墨染哥哥,你做什么?”

墨染宸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不做什么!睡吧,傻丫頭,我說過會回來陪你的。”

你走的路越多,就知道世界有多大,你看的書越多,就知道自己有多淺,一歲又一歲,評判很多事情的標準都與從前不再一樣。人啊,這無解的心理和奇怪的人生,就連自己都是捉摸不透的。

物轉星移,花開花落,周而復始,生生不息但今昔已非昨日,然今日花容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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